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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情”说:王船山对近古诗学的拓展与重构
http://www.CRNTT.com   2024-03-19 15:44:24


 
  所谓“大欲通乎志,公意准乎情”,则将传统“言志”与“缘情”说的对立疏解开来,在“通乎志”“准乎情”之间的辩证思理与错综关系格局当中,是“函情”说的生动展开与理论活力之所在,在“修文以函情”的文学经验与文化实践的现实关系当中,意、志、欲、情进行了生动的转化与升华:这种转化与升华,既是文学性与诗性的生成过程,也是“一往之喜怒”的原始情志的社会化经验转换与公共性价值重建。这个过程,不可化约为一种概念化的同质性,或“纯粹”艺术性的神秘体验,而是共同指向一种扩展了的文学观念视野、认知格局,与多向度、多层面的解释路径。缺乏这一双向的错综、综合机制,不仅文学情感与文学经验缺乏儒家传统要求的社会意义与教化作用,艺术问题解释也终将走入困境。

  在此前提下,船山对于传统诗学与文学问题本身形成了新的理解视域:“于所兴而可观,其兴也深;于所观而可兴,其观也审。以其群者而怨,怨愈不忘;以其怨者而群,群乃益挚”(《诗译·二》)。过于“纯粹”的艺术性和“一往之喜怒”一样,不仅仅是对于诗性与文学性的抽象化与简单化,同样也不能提供“随所以而皆可”的丰富的解释向度与阐释余地。正因此,船山的“兴观群怨”解释,不仅仅是文学接受问题,也是对于文学情感、文学经验与文学创作机制,作出的周全、圆通、立体化的解说。

  具体地说,这种精细的解释方式建立在两个认知前提之上:一是文学创作主体、文学情感“出于四情之外”(《诗译·二》)的多维复合的社会性构成与丰富的现实经验内容,二是由此决定的文学经验本身的多层次蕴涵与接受、阐释层次,以及陈诗观化的教化作用、现实意义。在这种主客观之间的错综结构与复杂综合当中,就是“修文以函情”的社会化的实现空间。

  (一)在这个意义上,在经学视野当中展开的“函情”说,并非一种文学工具论与功利化的文学观念,从经学视野出发的文学之现实性、社会性情感与文学经验构成观念,使“函情”说扩大、丰富了理解文学情感、文学经验、文学创作主体性机制的认知视野与思考路径:一方面,“达情”与“函情”在理想与现实、理论与实践、理念与操作关系当中构成的理论格局,使得船山的经学视野突破了“纯粹”艺术性诗学的理论困境,发挥了积极的基础性的理论构成作用;另一方面,船山也并没有忽视文学自身的特质与创作机制的复杂性,其经学视野能够吸收儒家以外的历代诗学观念的合理成分,对文学情感、诗性经验与创作机理,给出比较全面客观的、深契艺术规律的解释。

  (二)与此同时,“文”在一个更大的视野当中,构成圣人与君子之间连通与联系的中介。这里的“文”,小而言之是诗文、文学、文章,大而言之就是文化与文明。圣人与君子对待“文”的方式、其“文”的功用当然不同,但正因此,“文”才能将整个的文化与文明秩序维系与统合起来:圣人达情,“言立而文明”(《文心雕龙·原道》),构成文明的标高与典范;君子函情,其文学与文章创制,代表了文明的层次、曲折与具体内容。然而,圣人与君子共同创造与经营的,都不仅仅是狭义的文学和文章,也包括人们生活于其中的文化与文明的秩序,圣人与君子共同代表的,正是文明生活秩序的现实和具体的整体构成;而以包括文学与文章在内的手段,维护并不断为这个秩序注入新的活力,正是儒家经典与经学的核心努力之所向。

  船山的诗学主张没有突破经学问题框架,但以“六经责我开生面”为毕生追求的船山,经学范式为其提供瞭解决陷入模拟、空寂、狭窄乃至邪僻的诗学问题困境的理论视野,从而同样开文学与诗学的“生面”。而船山以《诗经》为标准,所推崇的情景浃洽、妙合无垠的神化之境(《夕堂永日绪论内编·十四》),正是建立在文学创作主体、文学经验的层级结构与复合构成基础上的精微艺术辨析,同时也可以将广阔的社会历史经验与现实性内容包括于其中。所有这些,使得船山表面上看似有些保守的文学与诗学观念,对于明清之际诗文等传统文学体式弊端的根本成因来说,反倒是切中要害、恰如其分的对症之药,及理论格局的生动拓展和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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