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素铭作品《虎》 |
20世纪90年代,我参观中国艺术博览会时,在一个挂满老虎画的展位前久久地停住了脚步。画家笔下的老虎形象既有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更有卓尔不凡的谦谦君子!我与卓素铭先生的友谊从此有了开端。
事过几年,我奉命调揭阳驻军任职。一到任便想到了卓素铭和他笔下的虎,不久即登门造访了这位相知多年但未谋面的老友。眼前这位身材不高、谈吐文雅、穿着檏实的艺术家,立即让我产生了许多的思考。
虎和龙一样,在中国人心中有着特殊的人文情结,并被捧为神灵。龙,这个虚拟的形象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虎,这个成长和壮大于后恐龙时代的动物种群,曾叱咤于广袤大地,尽显王者之风。这两个艺术图式的出现和形成,几乎与中华文化同时起步,进而有了虎踞龙蟠、龙腾虎跃、生龙活虎的中华文明。
古往今来,有关虎的艺术作品不胜列举,从岩画石刻到秦砖汉瓦,从生活用具到文化摆饰,从宫廷王府到寻常人家,无处不能看到它矫健的身影。中国历代画虎高手如云,有李渐、赵邈龊、张善孖、胡爽庵、刘继卣、汤文选、冯大中等。他们一个个都毕生画虎,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高招,形成了各自不同的风格语境。
卓素铭什么都能画,都画得很好,但对虎情有独钟,画得最精、最有心得。虎是不好画的,倒不因为怕“画虎不成倒成猫”,而是虎性难驯,弄得不好会有渎神灵。单从技巧上讲,对卓素铭来说,把虎画好,不值得任何怀疑。他幼承家学,后又拜名师、进名校,与虎为友,以虎为师,专事画业几十年,应该说功夫扎实、手到擒来。特别是他那厚厚实实的海派画风、准确生动的造型技巧和凝重的笔墨工夫,为他笔下的虎增添了一般画家难以企及的灵动和沉稳。如何把虎画得形神兼备,虽然他对此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但我倒不觉得这就是画家真正的所求。
卓素铭是典型的潮汕知识分子、文化人。他祖祖辈辈生活在“海滨邹鲁”的潮汕大地,传承着至今在中国保留中华优秀文化传统最完整的一块土地上,所特有的儒雅、和善之气和行事沉稳、不善张扬之风。卓素铭虽然身为揭阳市文联副主席、画院院长,但一直没有干部的架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做起事来慎之又慎,决不像老虎一样的凶凶险险、红红火火、洋洋洒洒。卓素铭的这种性格内质看似与虎不着边际,但恰也应验了“文如其人,画如其人”的那句老话。
“虎”与“佛”、“福”谐音。中国人爱虎、画虎之意除了爱护动物,保护生态之外,更有借虎驱邪招福,表达高贵豪迈、吉祥的文化因素。由此引入,不难解释卓素铭的性格内质与虎结缘的情理关系。有人“谈虎色变“,那是因为虎是食肉动物,生性威猛、好斗,富于侵略性,独往独来,还有过不少伤人的故事。卓素铭似乎也发现了虎的这些不良品行,他像—位高级的驯兽师,对那群放荡不羁的野性生命赋予了人性改造。
观卓素铭的每幅画虎佳作,虽然形态、尺幅和风格各有不同,但内存的精神是完全统一的。他们悍而不凶、健而不骄、野而不蛮、贵而不显、猛气内敛、柔中有刚。中国历代的画虎高手都有自己对虎性的独特理解,但是能像卓素铭这样融入自己对生命的感悟的不算多见。我对画虎认识比较肤浅,认为一般有两种:—种是动态把握画其形,一种是静态感悟画其性。画其形易,而画其性则难:画其形累,而画其性则放松。
我特别欣赏卓素铭以家庭形式入题的虎画:成年虎带着几只幼虎或嬉闹趣耍、或哺以甘乳、或静养生息、或殷殷教诲,尽显崇高的人伦之美和人性之善。在画家《全家乐》、《母子情》等系列作品中,我们看不到弱肉强食的厮杀和血腥,这里只有亲情的圣洁、母爱的慈祥、家庭的和谐。这让我想起了他在题画时最爱引用的鲁迅先生的一首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于菟。
人之不善,其行亦恶;人格不高,其艺必劣。这是本人与卓素铭先生常谈到的话题。踏踏实实的卓素铭和他笔下的—群憨态可掬的虎君一起,轻轻地向我们召唤着生命的纯真、召唤着社会的和谐与安宁。
(陈炳佳 广州军区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