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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与鹰扬



  据清嘉庆《新安县志》记载:“明潘甲第,万历戊午重宴鹿鸣;国朝麦世球,雍正癸卯重宴鹰扬;曾文韬.新桥人,雍正乙卯科重宴鹰扬。”鹿鸣和鹰扬是科举时代放榜之后的庆功宴,而重宴鹿鸣和重宴鹰扬是一种特别的恩宠和待遇,作为功名记载在县志之中。

  要瞭解其原委,还得从古代的科举说起。古代的官员是通过科举来选拔的。所谓科举,就是通过考试来选举的意思。和今天的高考分文理两科一样,古代科举分为文武两科。文科选拔文职官员,武科选拔武职官员。文科,即县志中所谓的乡科,明清两代每三年在省城举行一次乡试,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庆典临时增加的考试,则称为恩科。考生必须是府、州、县学的生员获得岁科考及格者,或儒子之未仕者,以及官之未入流者(行政级别没有进入九品十八级行列的官吏),由有关官府选送应试。考试分三场,每场三日。考场不像如今的高考在宽大教室里进行,而是在一间间逼仄的号子房里,面积约四平方米,进场后就不能出,困了就伏在考桌上睡,醒了继续考,饿了,有家人经过检查送进来的饭菜,一场三天两夜,考得昏头昏脑,三场下来,胖子也变成瘦子,其艰辛比高考更甚,难怪《儒林外史》中那位屡考屡败的范进中举后会发疯,难怪洪秀全四考不中而自创太平天国,更难怪贡院的周围总有秦淮青楼那样的场所,没有温柔的抚慰,国家栋梁之材不是发疯,就是造反,天下岂不是大乱了?看来考生苦,古今皆然。考后正式发榜叫做正榜,正榜所取的是本科中式举人,另外每正榜五名取副榜一名,称为副贡生,以后可能免岁科试而直接参加乡试。凡考中的举人,应谒见荐卷的房师及主考的座师,自称门生,拜主考为座主。每次乡试结束以后,州县长官要设宴,宴请主考、执事人员和新科举人;宴会上要唱《诗·小雅·鹿鸣》歌,跳魁星舞,因而美其名日:鹿鸣宴。

  鹿与禄谐音,古人常以鹿来象征禄的意思。有禄就能升官发财,这可是人们追求的人生理想福禄寿之一。古人比较含蓄,不会把升官发财常挂在口上,因为这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是有距离的。鹿鸣这个诗意的名字,真是一个好口采。这个风俗从唐代设科取士就有了。据《新唐书·选举志上》载:“每年仲冬……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舷,牧用少牢,歌《鹿鸣》之诗,因与蓍艾叙长少焉。”由此可见,鹿鸣宴的目的是“蓍艾叙长少”,有尊老爱幼的教化功能,也使官场关系网的编织进一步合法化。

  明清时期还特别规定,举人于乡试考中后满六十周年,重逢原科(同一干支之年)开考,经奏准,与新科举人同赴鹿鸣筵宴,称为“重赴鹿鸣”或“重宴鹿鸣”。

  重宴鹿鸣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功名,不是举人就能取得的。要重宴鹿鸣,一要少年得意,最好在二十岁以前中举;二要高寿,至少活到八十岁。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古代,能活到重宴鹿鸣的年龄,确非易事。因此清代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以前四百六十一年间,新安县只有潘甲第被赐“重宴鹿鸣”。

  潘甲第,字伯登,号肖冈,新安县恩德乡第三都万家萌村(今沙井镇万丰村)人,乡贤潘楫之子,出身书香世家,少得父教,专治《春秋》,明嘉靖戊午年(1558年)以《春秋》中乡试(举人),一举成名。潘甲第是个孝子,非常孝敬他的母亲,以“躬耕供母”美称闻名乡里。

  潘甲第初次任职是保昌县教谕,转署海丰县教谕,后升湖广衡州耒阳县知县。任职耒阳县期间,前任遗留十余万斤粮的空额,竟由潘甲第承担责任。因此,潘甲第被降职改任福建都转运盐使司经历。潘甲第并未因此情绪低落,而是心胸豁达,诚恳工作,不久,潘甲第升任广西寻州府贵县知县。直至79岁,潘甲第才谢政归田,从政时间之长,年龄之大是不多见的。

  潘甲第,当时在沙井一带,算是较富有的士绅,在维护封建伦理方面颇有建树。他主持重修宝安潘氏家谱,治谱严谨,不随意附会,特别对宝安潘姓始迁祖潘英甲以前属何派,不妄下结论。他认为:“夫世既远,支分派别,或仕官,或商旅、或避乱,各见乐土而家焉。九州疆域,何处非潘!历今千年之后,而欲追认——何支何派,难也。”他还亲往南雄,考察始迁祖潘英甲的祖居地。他鼓励后辈,学而有成。他说:“迄今各房子孙,奋发力学,皆诵法孔子,周旋于宫墙俎豆之间也。第谢政,仰承先志,钦若祖宗成宪,佑启我人,咸以正无缺而成先德。是在子孙勉乎哉!子孙万殊,当敦厚于一本,其亲疏之义,昭穆之礼,则然自祖系视之,则一体敦睦之美,余于世世有厚望焉。”万历元年(1573年),他和汪桂等出资在三都大钟山下创建黄孝子祠,祀东晋孝子黄舒。还在三都云林墟侧建四侯祠,祀知县曾孔志、陈榖、彭允年、李铉。在著述方面,潘甲第也成就颇丰,着有《遐方迩言》、《宝安堂集》行世,惜今失传。

  万历戊午年(1618年),重逢原科开考,正好是潘甲第考中举人60周年的纪念,按照惯例,经奏准与新科举人同赴鹿鸣筵宴。在重宴鹿鸣的典礼上,他说了不少勉励后进的话。那年的鹿鸣宴可谓喜上加喜,轰动一时。

  武科是科举制度中专为选拔武官而设的考试。说来有趣,武举是武则天这位女皇帝在长安二年(702年)设置的。也许是姓武吧,不然怎么会想到把武官的选拔也纳入科举制度中?况且,不把那些魁梧的武将拿来考一考,杀杀他们的威风,如何能够以女流之辈服众,如何能够坐稳则天皇帝的宝座呢?从此将帅不是从草莽和战火产生的,而是从考场中考出来的。唐代武举由兵部员外郎一人主持,分为平射、武举二科,其中须考步射、马枪、马射、负重等,也需试其语言、身材。明以前武科不定期举行,直至成化十四年(1478年)始设武科乡试、会试。六年举行一次,先考策略,后考弓马。后来改为三年一试。崇祯四年(1631年)始举行武科殿试。清代的武科会试由大学士、都统、兵部尚书、侍郎主持,乡试以督抚主持;武科考以学政主持,都分内外场。外场试马、步射及弓、刀、石;内场试《武经》,须外场中试才能够入内场。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因推行新政,建立新军废止武科。

  到了清代,皇上恩准,武科乡试放榜后,也要宴请考官和考中的武举人,这个宴就是鹰扬宴。《诗》日:“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大意是颂扬太公望的威德如鹰之飞扬。鹰扬既是对新科武举人的勉励,又是考官们的自诩。按照规定,武举人于乡试考中后满六十周年而人又健在,重逢原科开考,经奏准,一样与新科武举人同赴鹰扬宴,这是所谓的重宴鹰扬。

  由于武将常年为国家戍边,战时还要血战疆场、身先士卒,长寿的武将十分罕见,因而重宴鹰扬这样的功名比重宴鹿鸣还难得。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卷十一:“文官重赋《鹿鸣》,重宴琼林者,屡见记载。武科虽亦有重赴鹰扬宴之典,而见之例案者,仅嘉庆十五年陕西巡抚奏朝邑武举蔺延荐,系乾隆庚午中式,现在重遇庚午科,奏乞恩施,奉旨赏千总衔,重赴鹰扬筵宴。”他说重赴鹰扬少见是对的,说见之例案者仅蔺延荐一例,就显得孤陋寡闻了,古代没有新闻媒体的炒作,也就没必要怪他了。清代新安县在雍正朝就出了两例重宴鹰扬。

  麦世球是距离沙井不远的周家村(今属公明镇)人。清康熙二年(1663年)朝廷在粤东开设武闱,选拔武官。麦世球参加了这次武乡科,并中式。雍正癸卯(1723年)开科,正好是麦世球中举六十周年,奏准重宴鹰扬。曾文韬是沙井新桥人,他是康熙十四年(1675年)乙卯科的武举人,雍正十三年(1735年)乙卯科奏准重宴鹰扬。

  鹿鸣与鹰扬,确实是诗意的名字,它们都来自中国诗歌鼻祖《诗经》,用它们来命名宴筵,真正的风雅,大概只有饱读经书的士大夫们才能想得出来吧!(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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