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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篇 民进党大陆政策的方向与前景

  黄辉珍:开场白

  各位评论员先生,今天论坛的题目是“民进党大陆政策的方向与前景”。这个题目最近各方面讨论较多,意见也相当多元,是现阶段两岸关系一个重要的新焦点。

  我们瞭解,从2008年到2012年,两岸关系发展翻开了历史的新页,明显进入新的情势,主要因素在于两岸执政党共同促成了新的两岸关系,形成台湾社会的新现实。概括来说,台湾社会已然出现“两岸化”的新现象:不论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个层面,都逐步注入新的两岸因素,构成台湾整个社会“两岸化”的新现实。

  民进党作为曾经执政过的主要在野党,如何理解、因应台湾社会“两岸化”的新现实,意义重大。作为依靠选举起家的民主政党,民进党应当会瞭解,民主的真义就是党必须随时随刻体现社会最新的现实,党与社会必须维持紧密互动,统整民情、民意、民心形成党的基本思维与政策。当台湾社会全面注入新的两岸因素后,民进党究竟将会如何因应,自然很受关注。

  民进党与大陆要不要接触?应不应交往?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再成为问题了。当前,民进党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反对民共接触交往,都肯定要接触、要交往。但关键在于如何接触?如何交往?如何突破双方的历史歧见、政治症结和关系障碍,进而取得一定的共同基础?

  现阶段民共两党关系的基本态势是,个别交往不成问题,但具代表性、组织性的接触交往,还没有正式展开。在这样的态势下,解析民进党下一步大陆政策的方向与前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各位评论员都是民进党内年轻的青壮代,都有相当丰富的历练和经验,而且也很有理论素养。今天的座谈一定精彩可期。

  邱志伟:

  民进党应务实面对

  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

  首先,民进党如何理解、因应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有新就会有旧,台湾新、旧社会到底哪里不同?新、旧社会都会衍生出对中国的思维,与台湾当时所存在的政治、社会、经济状况有很大的关系。

  台湾旧社会大概从1980年开始谈两岸互动与两岸关系,其时代背景是政治开始走向民主化、经济自由化,特别在对外贸易上,经济实力取得很大的成就,外汇存底提升、国民所得增加,是四小龙之首,台湾成果丰硕。相对于中国大陆,中共政治改革开放才开始,经济正要进行重整。台湾在政治上有絶对的民主,社会制度上比中国大陆优越许多,经济上的实力也取得絶对性的优势。

  因此,台湾旧社会以絶对优势的态度,去面对中国大陆、理解中国大陆。他们认为中国大陆是落后的,经济上是需要台湾去投资的,在政经上需要台湾去改造的。那时,也或多或少受到传统大中国主义的思维牵绊,以台湾政治上的民主、经济的优越、制度的成就,认为到最后还是要统一中国。

  旧社会的观念就是上对下,优势主宰弱势的思维,那时台湾人去中国大陆也受到一定的礼遇。台湾旧社会产生对中国大陆的看法,两岸政策就是国统纲领,社会也未出现一中一台的思维,认为中国大陆有一天会分崩离析,台湾可再次取代中国。

  2000年之后随着全球化趋势,台湾在这波浪潮中没有把握契机。而由全球化浪潮催生下的台湾新社会,竞争力退步,经济表现不佳,政治上民主效能弱化,社会制度保障停滞不前。在此情况下,政治上政党恶斗形成不稳定的状态,经济上也不再享有80年代经济起飞的优势。所以,2000年之后,台湾面对全球化所产生的新社会,基本上是从优势转变为劣势的过程,台湾的经济成就不再有过去的信心,产业结构调整也面临许多大瓶颈。台湾在全球化过程中偏向于中国化,没有做好全球化的布局;全球化沦为口号,事实上是在实行中国化的过程。

  中国化取代全球化的结果,就是台湾对中国大陆的依赖愈来愈深,特别是经济上的依赖。台湾新社会对中国大陆的看法,已无絶对的优势,从优势到平起平坐,甚至到2010年开始变成相对劣势。不管在经济上的成就、资金上的充裕;中国大陆也正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思考,但相对于台湾民主制度的功能不彰,政党恶斗。台湾经济丧失优势,政治也令人失望,社会制度保障也无多大成就。

  所以台湾新社会面对中国大陆,相对缺乏信心,产生的政策就隐含着部分投降主义与妥协主义的思考,被逼得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政策,例如所谓的九二共识、一个中国,这与台湾新社会整体思维、整体信心不足有很大的关系。

  两岸化的概念则是相对于国际化,台湾作为国际社会的一分子,为什么今天的主题设定是两岸化?两岸化不等于国际化,两岸化是从国际化衍生出的另一个特殊国与国关系。两岸化的基本内涵是,经济上一体化,政治上特殊关系;从过去国统纲领,到民进党主政时的一中一台,到马政府的一个中国原则。政治关系再加上历史与血源的联结,包括文化的类似性与重迭性,所以从各种面向来看,两岸变成一个特殊的互动关系,才有今日所谓的两岸化。这与台湾与日本、美国不同,台日或台美可能有经济上的一体化、政治上的相似性,但是没有历史、血源、文化的连结。

  台湾社会两岸化是一种现象,也是现在进行式;而其未来的趋势是,两岸化会愈来愈深,中国大陆的一举一动,不管是政治上的改革或经济上的表现,都会制约或影响台湾人民的生活,甚而台湾的制度。当台湾受中国大陆制约程度加深、加快的情况益加明显之下,民进党作为一个曾经执政过的政党,如何去思考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我认为应该从总结2012、面对2016这个角度思考。

  2012年总统大选前,民进党认为内政问题大于两岸关系的影响,内政就是经济上的表现与执政效能,马政府执政效能为人诟病,经济承诺也多跳票;在执政党内政表现不及格的情况下,照理说,民进党应该有很高的胜选机会,为什么最后功败垂成,输了80万票?其中大概就是两岸的因素。

  虽然面临全球化时代,但两岸关系、两岸化程度、两岸化现象愈来愈明显,当然凸显台湾全球化的失败。所以在一般庶民思维中,还是存在着和与战的思维、存在着稳定与冲突的思维、存在着信任或不信任的思维。这三个思维影响到选民投票意向,影响其对政党的认知。

  民进党过去有台独党纲,蔡英文担任主席时提到台湾共识,并没有清楚擘画两岸关系内涵,以及执政后会如何规划设计控制两岸关系。民众因为民进党台湾共识的模糊、台独党纲的鲜明,停留在标准和与战、稳定与冲突、信赖或不信赖的对立思维,被国民党巧妙运用于选举策略,最后竟然是两岸关系主道选举结果。

  台湾在中国大陆的大企业,在中国大陆就业、投资的台湾人保守估计有100万到200万,加上他们在台的眷属起码500万以上。国民党替民进党冠上大帽子,说民进党执政可能发生不稳定、发生战争,两岸关系倒退意味着台湾在中国大陆的投资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等等,使得两岸关系主道了最后选举的结果。这是总结2012选举。

  民进党必须作好彻底转型的准备

  面对2016,当然内政还是一个重要指标,马英九第二任的成绩也不会太好。加上国民党接班梯队彼此也厮杀得很厉害,情况比第一任更糟也说不定。那么两岸关系会不会如同2012一样成为主道2016选举结果的重要关键?我认为现在看不出来,还需要观察中共十八大之后的演变。大陆政治、经济、社会的变化,如果持续在经济上成长,政治上支持一定程度的改革,社会上维持一定的稳定,整体的两岸关系结构会步入社会两岸化更严重的阶段。

  在此情况下,民进党作为台湾主要政党,一定要拿出具体的对策。当十八大之后,大陆政经社会持续一定稳定状态时,两岸化程度也会成为稳定的现象或趋势,民进党势必要做彻底思考转型,去面对检讨对大陆的关系。

  民进党的两岸政策应由务虚走向务实

  我认为,民进党在两岸政策上是相对务虚的政党,我们只着重在政治面的考量,如两岸政治统合、两岸政治谈判,两岸经济关系的主张并没有让台湾民众有完整的图像。针对这个部分,我认为民进党应该从务虚走向务实思考,更多对两岸经贸关系的着墨与研究。过去,我们花很多时间研究中国大陆的外交和两岸政治关系,民进党在两岸经贸关系的人才还有成长的空间。只要对两岸经贸关系有更多的思考,更多的主张可以获得选民的信赖,转变为在两岸政策上务实的政党。

  另外一方面,是经济政纲的优先性,包括全球化的经济纲领与两岸的经济纲领。面对2016,在两岸关系大架构没有改变的情况之下,经济政纲要取代政治政纲,即由务实取代务虚。面对全球,要更明确、深刻地提出全球化思维与做法,来取代两岸思维。

  转型部分也应持续推展,民进党被认为是非都会区的政党,这种形象已经相当深刻。只要在南部,任何艰困选区都有可能胜选;在北部,任何乐观的选区都有可能会输,造成南緑北蓝的现象。在此情况下,民进党如何从非都会区政党、南部政党,转变为全方位的政党?加强对都会区选民整体的政策,如何取得都会区选民的信赖?这部分很重要。

  总结2012、面向2016,我们还是要瞭解台湾在两岸关系架构下角色的变化,由此角色变化看出台湾在2016可能的优势与劣势,可能的机会在哪里?活路是什么?而且明白整个大环境趋势之后,明白台湾在大环境之下的定位、能力与实力,才能衍生出比较符合实际的两岸政策。

  洪耀南:

  对两岸化台湾新社会的理解

  所谓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一般都以2008年直航开始,这四年来增加陆配、陆生、及陆客甚至未来的陆资入台等因素,让台湾面对很多新问题。这些新问题都是因两岸交流所带来或延伸而来,但吊诡的是,2008年之前民进党大打族群牌,不管任何层级的选举,都以爱台湾族群动员为主诉求,但自认台湾人或台湾人也是中国人(两者皆是)呈现麻花状,尤其是2004年大选五五波,但自认台湾人411%,而两者皆是却高达477%。2008年之后,自认是台湾人屡创新高达537%,而两者皆是走低到396%。

  民进党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新社会呢?民进党自2008年败选以来,选举路线上已从过去族群动员企图转型到阶级动员,过去四年在野面对任何选举或补选,没有强烈诉以爱台湾为唯一诉求,强调分配问题、公平正义问题,可以看出民进党的务实转型,但在转型过程碰到两岸问题,族群意识型态就会超越阶级意识。这是一个过程与阵痛阶段,民进党应该以过去的价值与理念落实中间偏左的路线,以此面对两岸化所带来的台湾新社会,所带来的新问题。

  民进党态度开放

  没有人反对两岸交流

  对于民进党的大陆政策取向,现在的情况与上个世纪九○年代不同。外界很多以民进党是否要进行大辩论当成观察民进党两岸政策改变与否的指标,但就交流方面应该没有人站在反对方,这跟九○年代大辩论是否要西进的主张不同;民进党主流意见是主张坚持主体立场、态度开放交流、积极务实面对。这应该没有人会反对。

  民进党的两岸政策受媒体的影响甚大,主要问题是民进党在两岸议题上没有话语权,容易被媒体用父子骑驴来评论,或昨是今非、或昨非今是、或派系间的矛盾问题等不断来挑战。

  内部方面:民进党还没有形成内部论述的平台,所以应该在内部讨论的议题,都变成在对外部媒体发表或放话,容易被媒体或中国大陆以斗争角度或竞争的因素来分析。

  民进党要做好虚实两手准备

  民进党的虚实两手都要,在虚方面处理两岸问题的形象塑造与管理能力;在实方面,是三度空间:温度持续加温、层度加大不同阶层层级的交流交换意见、广度深入中国大陆各领域与地方,不能只局限北京上海等沿海地区,或谈论只限政治与经济问题,中国大陆区域落差大,社会问题复杂,民进党要培养知中各层面问题的专家。

  外部方面:中共面对国民党是以一中框架,用九二共识框入一中原则;面对民进党是以反对台独党纲为框架,2008年以来两岸关系是建立在搁置争议,但面对民进党却不能搁置争议。面对国民党可以先经后政,面对民进党直接诉求政治面。民共的门槛是在中国大陆,共产党面对民进党除了考虑中国共产党内部问题,也要考虑中国国民党的问题,毕竟国、民两党是竞争的关系,而国、共、民三党出现战略竞合关系。

  民进党应该反守为攻,针对中共的矛盾或国共的矛盾提出质疑或反问,主动丢问题是在野党应该要做的事,回答问题是两岸执政党需要去处理,但现在反而是国、共两党在质问民进党,而民进党需要提出做法与政策。中共总书记胡锦涛2011年访问美国提出“相向而行、和而不同”,却不能接受2012年民进党总统候选人蔡英文提出“和而不同、和而求同,和就是和平发展”,所以如何面对中国大陆,民进党要有一套标准论述,不能随国共的步伐而自乱阵脚。

  陈淞山:

  处理大陆民在台碰到的问题

  民进党目前既无原则也无规划

  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是个新生议题。这几年两岸日趋频密的交流,对生活、价值观的互动融合,都产生根本性的影响。就台湾来说,台湾民主、人权、自由等普世价值,对大陆朋友也有鲜明的冲击。双方各自在生活观、价值观,还有就学、就职权益问题上,都已经互相融合。

  综合来看,两岸关系变化,从生活到经济上的融合,可能产生价值观融合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会产生政治上的融合?或是未来产生政治上更大的分歧或分裂?这两项可能性与变化值得我们观察。

  就民进党来说,从处理大陆学生来台健保问题而产生的影响变化,苏贞昌主席跳到第一线,自己直接回答问题,甚至从刚开始的关切、研究,到最后采取全盘否定,只有短短三天采取这样的转折变化,道致党内本来对这些议题可以有一些理性与讨论配套措施的想法,都因此而打乱、打散,无疾而终,也引发所谓的中国热是不是冷却的议论与印象。

  所以民进党对大陆民众来台,包括就读、旅游,以及陆配与第二代在台湾就学、就业、就养问题的情况,事实上,民进党并无一个中心思想或原则去处理相关议题,也未全面性地去瞭解这些问题,再提出较务实、理性看待这些问题的方向与规划。

  民进党目前在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中,似乎没有从其原来基本人权、民主、自由价值等理念,贯穿到两岸议题上面。两岸关系上还是充斥着政治意识形态、保守思维,牵制住其对两岸问题上,从人道、民主、人权出发的大陆人士在台问题处理。这是民进党在此一部分面临的问题。

  事实上,这个问题对民进党来说,并不是那么大的问题,因为这不是政治根本问题,也没有牵涉到任何统独意识形态。但是民进党因长期在政治上保守、反中、仇中情绪,反映在其政策表现上,当然就会有一些气氛,没有办法正常看待大陆人士在台问题。党内对目前现状可以做更深入的瞭解。我相信,对大陆配偶、陆配第二代、陆生、大陆观光客,甚至大陆人士登陆就职上的利益冲突问题,两岸经贸、文化、就业权益等争执问题,因两岸密切往来都将在台湾新社会中开始引爆。民进党应及早面对、准备,这些不是政治化议题;但是民进党过去的政治包袱应有化解过程,在此一阶段诚实面对这些问题。

  民进党对两岸问题

  还是采取以拖待变的鸵鸟心态

  其次,民进党对大陆政策内部主流意见的挑战,在总统大选前,民进党是刻意避重就轻,忽略两岸问题的政治杀伤力;选后虽然意识到两岸问题的重要性,在败选报告中也提出与两岸相连结的经济因素,但是后续处理方式,党中央没有诚实面对此一执政关键门槛,全党上下现在是采取以拖待变的鸵鸟心态。面对两岸问题,民进党觉得不急着处理、不急着面对,先打赢2014的七合一选举,就有下一关2016的胜选机会。

  就眼前情况来看,民进党不利用国民党现阶段内乱、内耗,马政府主政无能失衡的状况,趁势翻转此一局面。因为国民两党相较,只有在两岸事务处理上,国民党享有较遥远的领先距离,其他议题都处劣势局面。民进党不利用国民党正空虚的时候,马英九不急于处理两岸政治问题空档阶段,趁势处理与大陆对话,包括政治、经济、文化交流。这对民进党最弱势的台北市、新北市都会选区,也有根本性的影响,对七合一选举有影响、对2016大选、立委选举,也会有根本性的影响。

  我与目前民进党主流比较不同的想法是,我认为民进党应该及早面对、处理两岸的实质问题;而不是只注重形象包装、两岸政治行销工程的管理问题。目前党内主流看法是,现阶段不急于处理民共对话政治僵局的解套,两岸议题是安内重于攘外,只要维持现状,党内不要出现杂音、不要有激烈争吵。整个中国政策议题,都要等到2014后才要做大范围的处里。

  我认为目前民进党面对两岸问题的挑战中,主要是安于现状,寄望马政府无能执政让民进党获利,以鸵鸟心态,不愿面对此一最大的执政障碍。内部也受到某些基本教义派的政治牵制,而拖住两岸政治转型的契机。这是党内对大陆政策的问题与挑战。这些问题与挑战,党内现今较大的共识是,现在不急于处理两岸问题,不急于面对两岸政治核心问题,而倾向于面对两岸经贸性议题。

  在2014年之前

  民进党不会大幅调整两岸政策

  据我瞭解,目前党内中国事务部干部,大部分是两岸财金专家,负责搜集两岸经济政策、情报资讯等幕僚工作。由此可知,第一步在现状来看,在2014年之前,民进党在两岸政策上不会有大幅度的调整。

  拟成立的中国事务委员会

  对内整合优于对两岸政策处理

  未来,可能在几个月之内就会设立的中国事务委员会,当然要做党内政治上的整合,这是比较大的一步,大家对此有较高的期待。因为在民进党内,现在的中国事务部被定位成完全的幕僚单位,以前的中国事务部主任还有独当一面的政治发言空间,现在则几乎没有发言空间。所以中国事务委员会形成比较重要的决策体系,在党内当然会结合各大派系的政治领道人与重要政治幕僚,以及民进党执政时期在两岸国安方面的一些政务官、专家,可以共聚一堂讨论民进党下一步的中国政策定位与发展方向。

  大家都很期待,我也很期待。可是这个期待本身没有办法突破民进党2014只针对七合一选举政治上的处理,所以在委员会成立之后,我相信对内部的整合会优于对外政策处理。在苏主席目前较保守的定位处理之下,这个委员会应会流于任务编组、定期开一次会的政治大拜拜。这是我不乐意看到的情况,可是似乎这样的情况愈来愈可能发生。届时由谁来当主委也已经不重要了,即便谢长廷来担任此主委的政治价值也降低了。

  在可预期的2年内民共对话前景不乐观

  在可预期的未来2年内,民进党对两岸现状大概不会有大突破,政策不会有大处理。在此保守政治氛围体系之下的两岸关系,民共对话僵局的解套似乎都不乐观。党内赞成务实开放少数声音者,则希望可以借由个案突破,借由民进党本土智库与大陆智库的互动,开启一些对话门窗,包括借由任何机会,形成民共拉近距离、展开互动的空间,这些都需要创造。

  就我所知,民进党内立委、重要干部到大陆对谈,事实上也没有刻意做任何政治要求或安排;大陆方面则用降低层级方式,处理与台对话空间,以地方层级的对台干部、专家学者与緑营人士接触。这也是大陆有意冷却民进党目前保守对待两岸政治事务的处理方式,可是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不能突破。

  因为大陆也相当清楚,以国民党的现状,两年内大陆想要在台湾推动和平发展的一些政策目标任务,应该是会停滞不前。ECFA后续协商的服务、货物贸易协议等等,只有这些两岸经贸交流有进展,其他从两岸和平发展大局方面上的实质进展很难突破。在国民两党同时采取比较保守的对大陆政策下,当然会形成这样的结果,这也是北京当局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如果大陆涉台部门的工作、任务,在未来2年内没有太大进展,这也是他们要面对的困境。若大陆对民进党,能采取某种程度的务实对待,或开放性的处理空间,譬如选派一些涉台官员或干部来参加与民进党有关的智库座谈会,有互动对话情况;在个别单点突破的机会,形成更大的开放空间。这是我认为北京当局可以考虑的务实调整方向。

  赖怡忠:

  有关台湾社会两岸化问题

  先针对淞山兄说,我担任中国事务部主任时有独立发言的空间,某种程度来说应该是我僭越了。照理讲,中国事务部本来就是党主席的幕僚单位,不是独立于党、可随意发言的单位,所以我要深自检讨。

  有关两岸化新社会,实际上现在看到的两岸化的状况,主要是台湾各行业中、经贸场域里面,和中国大陆的依赖与交流程度,可能远高于其他国家,这是两岸化的现象。另一方面,马执政4年多来,特别是连任后,台湾社会也发现到,两岸化不是台湾走出去的良方,反而出现非常多的问题。台湾与大陆关系变得这么紧密,可是我们的经济愈走愈差,变成亚洲最后一名。我们的国际交往能力也在逐步下降,并没有因为与大陆关系的良好而获得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现在有趣的状况是,因为两岸化的关系,使得过去社会一面倒地抨击民进党锁国的指控,反而情绪有点翻转。翻转的意思是,现在台湾与大陆关系这么好,与大陆经贸各方面交流这么密切,但台湾发展的转机却未出现,反而状况一直在往下走。当两岸化台湾新社会关系的反思出现这样的势头,代表着两岸化不是台湾发展的资产,而是成为要去解决的问题。

  最后大家会问到最本质的问题,在金融海啸之后,台湾要能够自主发展、增加交往能力的策略是什么?我们要如何升级至台湾20?民众对于马政府的不满也是在这个地方,但是这个不满没有转成对民进党的支持,也是在这个原因。从蔡英文选举到苏贞昌成为主席,在台湾如何往上走的策略发展,似乎没有提出令人信服的愿景,关键在此。

  蔡英文在2012选举上的问题,现在回过头来反证,与其说当时有关于两岸政策无法处理是因,还不如说是没有提出台湾整体对外发展、自体向上发展政策的总体战略。所以,在没有最上位的思考与方向下,人家自然会追问下一层的问题;没有总体战略,如何处理两岸关系等等现状?

  换句话说,现在的状况服膺了民进党2012大选的失败。所谓的没有两岸政策,或两岸政策上的问题,是一个不必然随之发生的问题。作为一个总统候选人,你没有提出一个终极台湾要往上发展的总体战略,或者提出令人信服的愿景,以致在两岸议题上被人追着打。

  民进党内主流意见

  主张要加强与大陆接触

  由此来看,民进党党内现在面对这样的新发展,评论其主流意见或大陆政策取向,可以说“接触絶对是王道”,没有人会反对接触,反而是要加强接触。另一方面,对于与共产党接触的看法,民进党说得很清楚,即不预设任何立场;更精确地说,民进党从来没有要求大陆调整什么样的立场才会与其接触。

  讲极端一点,你拿1千颗飞弹对着我,我还愿意跟你谈,不要求你撤飞弹才跟你谈;也不会因为共产党主张一中原则而不谈,任何时间、地点、议题都可以,这是民进党的主张。但是这个主张反而被曲解为民进党拿无预设前提当成前提,这个说法很奇怪。因为我不对你做任何要求,这个叫作我的前提?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指控!

  回过头来,共产党对民进党的接触,包括今年229全国对台工作会议结论、国台办几次发言,依其所言,他们也出现新的务实面,现在的做法是,与民进党接触时把党与人分开,中央与地方分开。党与人分的意思是,他认为民进党还不接受九二共识、不承认一中原则,在没有两前提下,不可能进行党对党的对话,这是大陆设下的条件。

  而相对于党,对于民进党基层干部、个人到大陆去,打着民进党的旗号则不在此限。受限的是民进党中央的高级干部,包括若干指标性人物,要求要有“适当身份”。继而,王毅又提到要有“适当气氛”,这是什么意思?这边就有很多很有趣的思考。

  目前大陆对民进党的看法都集中在统独认知,但是他们也知道,民进党再怎么转也不可能转到与国民党一样,民进党从台湾的土壤出来,不可能变成国民党化。大陆与台湾交往,一个是已经离开台湾土壤的国民党,如果你也想要把民进党拔离台湾土壤,难道大陆要派人来台直接指挥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那大陆到底要怎么办?

  民进党是深植台湾本土的政党,这个政党如果愿意与大陆合作,其对台政策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大陆认为民进党是两岸之间交流整合的障碍,对国民党、共产党都是一个方便性,因为所有的问题都推给民进党,认为这是两岸交流的问题,只要拼命打,任何的失败就是民进党的问题。但是如果民进党开始与大陆接触交流,本质发生改变的时候,那大陆要怎么解释台湾还是不愿统一的状况?因此,相当程度来说,是不是有些东西民进党再怎么做,他也不一定有办法改变。当然你可以说这是民进党本身的一厢情愿,或有意在模糊焦点,可这个问题是要去面对的。

  再来,就刚才的讨论,淞山说民进党中国事务部主任具财金背景,没有面对未来要处理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有先进说民进党经贸务虚,这两个是互相对立的观点。经贸上面务虚,所以要着重经贸;可是现在派一个经贸出身的专家担任中国事务部主任的时候,又说没有要面对即将来临的政治对话的问题。那民进党该怎么办呢?

  其实所谓民进党在经贸上务虚,在2000到2008年完全不是这个样,就是在那个时候扭转戒急用忍的策略,台湾对大陆经贸投资大幅增加,可是现在民进党受攻击最厉害的地方,反而是当时的大幅开放,但是却没有相对提升台湾本土的新的策略,或是没有执行好相关配套,道致台湾资金大幅流入大陆,我们工资没有提升、产业发展没有新的作为。民进党现在被人攻击,不是因为锁中,而是因为那时大量的开放,道致台湾经济水流流向大陆,台湾水位变低、实力降低的结果。

  台湾社会两岸化

  有机会但也隐含非常多问题

  现在的问题回到最初,两岸化现象在台湾社会中已经不是向上发展的资产,是有机会但也隐含非常多的问题,特别是台湾没有办法透过大幅的放宽、和缓的两岸关系,达到台湾经济翻转的机会。我们还是要靠自己,内部的改革提升;不管任何政党,南进、西进都没有用,还是要靠台湾上进。

  如果民进党想要重新执政,要记取2012的教训,就是要把握住台湾上进策略。我们独立国际交往的能力,当时蔡英文说要从全球的角度面对中国,就是希望我们与全世界同步之外,也要瞭解在台湾发展中,要把中国放在什么位置,才会知道其中的机会和挑战,并适切地利用他。

  在此策略之下,民进党要做的是,一方面掌握大陆内部经贸未来的发展情形,当然其中有非常多的问题。当全世界都对中国经贸发展充满高度不确定状态时,我们还是一昧地以为中国机会很多,在认知方面是滞后的。因为包括台商在大陆碰到的问题,不是在于如何利用机会,而是需要帮助处理其中的危机与挑战。

  另一方面,当全世界与中国交往策略,是要求中国更开放、市场更透明,进行结构性的改革,但是台湾所想的,若还是过去传统的政治上面交换关系,换取我们在经贸上面的利益,这与全世界经贸趋势是完全不合的。最后的结果是,不仅台湾与大陆的经贸会绑得更紧;更重要的是,会因为这样的策略,使得台湾与其他国家经贸策略完全背道而驰。到时候,大陆与其他国家的经贸争议,台湾马上就会被直接卷进去,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吗?絶对不是。

  最后,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在蔡英文部分,现在有小英基金会,就是要把当时没有讲清楚的部分说出来。台湾如何与世界同步面对中国?在全球化角度中台湾的发展策略为何?制定一套论述,说出来之后我们才有辩论基准。

  在民进党中,讨论大陆政策也有个很大的问题:只要与我意见不合,就指责对方没有务实面对,这样不太好;应该是提出自己认为面对大陆问题的策略,作为辩论依据,这样对于讨论会比较实际,也比较容易瞭解各方优劣得失。

  罗致政:

  台湾社会两岸化

  精准抓到目前两岸局势变化

  这个议题真的很重要,也值得民进党去思考。今天提到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这个名词,精准抓到目前两岸局势的变化。我认为两岸关系发展,或者说台湾的战略有三个层次:一是国际化,二是现在的两岸化,我担心第三个会是内地化。

  这三个概念是不同的,国际化是从国民党李登辉到民进党执政时期,都是以国际化为重要目标,中国大陆只是台湾对外关系的一个因素。现在慢慢拉到两岸化。换句话说,中国大陆变成相当重要的因素,两岸化至少很中性,看起来是比较平等的关系。下一步会不会走向内地化?这是我们台湾内部要面对的问题。

  AIT某官员离职前,我们座谈聊天,他问到马英九主政四年来台美关系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我说是典范移转(paradigm

  shift),是思考模式的大转变。在2008年之前,你问所有台湾人,对台湾最重要、影响最大的国家是哪一国?絶大多数人会认为是美国。可是2008年之后,你问台湾包括緑营的人同样的问题,答案会是中国大陆。所以美国已经退位到第二或第几,甚至已经不在图像之中,中国大陆变成一个非去面对不可的问题。

  你现在随便问个路人,什么国家对台湾影响最大?不见得最重要或友好,我相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讲中国。因此,台湾在看问题的角度上,美国慢慢变成不重要的国家。当然有很多因素造成,一方面是马政府上任后推动许多政策的结果;另一方面,美国也促成这样的思考方向转换,都需要检讨。这是主客观因素的结果。

  陆生、陆配、陆客问题

  迟早会变成台湾的政治议题

  当然两岸的问题已经内化到台湾社会种种面向。我们可从两个角度来看,一是量变带来质变。刚才提到陆配的问题,迟早会变成台湾的政治议题。所谓的三陆“陆生、陆配、陆客”,这三个部分已经对台湾新社会的形成做出很大的推进力量。但是这个力量不见得是中国大陆希望看到的,可是会复杂化台湾内部政治、甚至是选举政治的发展,这就是量变带来质变。

  陆生大量入台,会不会影响台湾内部学术风气?甚至上课内容?至少我知道有些学校老师已经开始用简体字做投影片,甚至考试有一些不同的版本,南部大学某课程陆生占多数,搞不好上课内容就不一样。所以量变带来质变是很多面向的,我们马上可以看到陆生、陆配是如此,更不要说一般的经贸交流。

  第二,所谓的扩散效果(spill-over

  effect)。从某个角度来讲,功能性议题会慢慢扩散至政治性议题,最明显的问题,就是我们检讨2012选举的结果。到底大陆省市采买虱目鱼有没有影响那个地区选票的变动?更不要说陆客最多的日月潭、阿里山等观光景点,当地选票是否发生变化?我只能说有,幅度还不够明显。但是长此以往下去,效果搞不好会更明显、更大。当然往哪个方向我们可以再讨论,至少政治效果会扩大出来。

  而扩散效果也不见得只有政治性,最明显的,陆生到台就读,我们培养这样的人才,那他们可不可以在台就业?包括陆客来台采买,慢慢地很多商家就直接用人民币交易,虽然我们知道公开使用人民币是违法的,这个问题也要面对,更不要说人民币清算机制问题,一定会扩散到很多新的面向。换句话说,民进党不可能不面对这些问题,因为台湾社会每天在发生。

  这些面向可从两个角度来看,一是经济面向,二是认同问题。

  日前经济部长说“我们要努力分散市场”,我听到吓了一跳,这不是民进党的讲法吗?民进党过去不断强调ECFA这类经济整合,会让台湾过度集中于中国大陆市场,要想办法分散市场。当时国民党不听,现在发现被中国大陆牢牢套住,只要中国大陆经济往下掉一点点,对台湾经济的影响是乘倍的效果。当台湾面临更大冲击的时候,现在才讲要分散市场。没有错,两岸经贸的整合会带动中国大陆影响台湾的力量,可是也让一些负面效果出现。以前签ECFA之前,很多人骂民进党锁国,现在很多人开始检讨是否过度集中中国大陆市场。

  第二个认同问题。刚才耀南也提到对台湾的认同增加,最近指标民调公司公布8月份的民调,我认为不只是认同问题,他问到两岸是否要走向统一?赞同的是186%,反对的66%。两岸最终是否要走向独立?赞成是554%,反对是292%。最后有趣的是,两岸如果变成一个国家,中国或中华民国,你同不同意?同意的是31%,反对的455%;意即就算不叫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也不要跟你统一。换句话说,两岸不断整合的结果,不论是方向或是对统独的看法,不完全照中国大陆的意思走。

  包括深緑民都认为

  中国是一个不可不面对的问题

  有关民进党两岸政策未来主流意见与挑战。怡忠刚刚说接触是王道,我觉得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对,但是我会用另一个字眼,党内支持者包括基层深緑民众的说法是“中国是一个不可不面对的问题”,是不是要接触是另一回事,但至少是不可不面对的问题。这也扣合我刚才说的,对所有人来说,中国是一个重要的国家。至于怎么接触?要不要接触?的确有不同程度的看法与主张。

  有两个基本面向:一是非接触不可;二是经贸上尽可能接触交往,政治议题上可能打开潘朵拉的盒子,有各方不同的看法。从民进党角度来说,尽可能还是要政经分离。或者至少政的方面不要让步太多,做一切可以让中国大陆满意,彼此可以下台阶,但是不可以放掉民进党的神主牌,包括台独党纲、台湾前途决议文等等。更不用说,民进党是不可能接受所谓的九二共识或一中原则政策。所以民进党的最大挑战,是找到一个让自己、大陆与台湾社会的下台阶,但不会太大的改变其原来政治上的基本价值。这是务实接触版本。

  坦白说,当民进党放掉最基本那块的时候,不要以为那个铁板一块的深緑选民是不会走的。总统选举可能跑不掉,但在立委选举,他们多了一个台联的选项,或是地方议员这一块,台联也蠢蠢欲动。所以我们党公职会不会顾虑到所谓的基本盘?要看哪一个阶段,若是地方型选举,容易被绑架;到了中央层级选举,这些人或许会支持你,但是有没有动力催出更多的票?

  苏贞昌最大的挑战是2014年

  2014年前是处理内政问题

  至于未来两岸经贸接触怎么做?未来苏主席最大的挑战是2014年,不是2016年。他可能还没想到处理2016年的两岸问题,2014年是处理内政问题,尤其是经济议题。因此,我不认为两岸议题会是2014年的选战主轴,因为2014就是地方选举,关注的是经济、失业、物价膨胀问题。所以两岸问题对民进党来说,不急着处理。我们跑基层,几乎很少人提九二共识,大多数民众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活这一块。

  民进党只要能够适度切割两岸与经济的连结,把重点打在经济与就业,那对苏主席来说,2014选举的席次、选票的进展,他可能就安全地得到一张历史的门票,而不是让自己提早出局。苏主席有可能因太早处理两岸问题,疲于处理两岸问题,而忽略内部经济这一块。

  坦白说,国民党很乐意看到此,从媒体版面来讲,如果每天都在讨论中国事务委员会,谁谁谁要不要去中国大陆访问,头版一、二、三都是两岸新闻的话,反而正中国民党下怀,因为不用处理经贸、失业等等问题。所以民进党不急着去抢这一块的版面。但是这是一块迟早要面对的问题,苏主席也好、蔡前主席也好,可以不用在这个时间点提出这个议题,但一定要做好准备,因为到2015、2016这是不可回避的问题。经济之外,政治上必须要有一套论述出来。

  2014之后的民进党

  要有三方都可下台阶的论述

  我同意怡忠说小英要把2012没说清楚的部分讲清楚,因为选举期间很多是讲不清楚的,但是她必须要有这样的准备。2014之后,民进党一定要有一套三方都可以下台阶的论述。我还是强调,民进党的中国论述不是要讲给中国大陆听的,而是要讲给选民听的;但是选民也很聪明,如果中国大陆听不进去,台湾选民也会觉得大概没有用,所以这两块都要照顾到。

  民进党的两岸政策论述

  还不能消弭台湾民疑虑

  另外,我不认为民进党或蔡英文在2012选举,两岸论述是失败的;失败代表错误或不够好,我认为只是差一点。回到2008年的时候,谁又想过民进党2012年还有机会?所以2012年我们差一点,80万真的不多。

  某个程度来说,民进党的两岸论述是某些人认为还有道理的。我必须强调一点,如果我们看所有的民调而且去仔细解读的话,民进党的基本立场与台湾主流民意是一致的:在经济上要交往接触,在政治上最好不要碰,不要马上提到统独认同,先搁置一下,对外找个方法混过去。只是民进党的说法还不能说服主流民众,还不能够说服民众相信民进党的立场与他们一致,尤其是所谓的台独那一块。

  民进党1999年的台湾前途决议文是反映当时的民意,因为你要是把台湾前途决议文做民调的话,絶对是主流民意。是不是要进一步有经济的政纲,我觉得是有必要的,而且要不断地论述、宣传。所以民进党不要失去信心,我们还是与主流民意站在一起;只不过论述的方法或主张,还不能消弭台湾民众的疑虑,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台独党纲等。

  两岸政策主道权

  苏贞昌不可能让给谢长廷

  再来对于苏主席的建议,我认为他不要太提高人民对他的期待,譬如他很早就说要恢复中国事务委员会,升高民众的期待,觉得你马上就有新的东西出来,甚至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最后等中国事务委员会出来的时候,大家觉得不是想像中的那个样子,就认为你也变不出什么把戏。这是很糟糕的情况。所谓不切实际的期待,比如说中国事务这一块给谢长廷,苏真的愿意把两岸政策通通交给谢主道吗?显然不可能,因为你是党主席。若谢只是当个样板,那也没意义啊!所以对于中国事务委员会,真的不要给予太高的期待,因为反而会让选民觉得雷声大雨点小。

  包括驻美代表处也是,苏主席在还没就任前就宣布,要恢复驻美代表处。现在搞不好连人都找不出来,当然也有钱的问题。我坦白说,这个时间点派去美国最重要,因为美国正在选举,很多人还没当官,有很多机会与这些人互动;等到这些人都进入政府部门,就都没办法啦!可是苏在5月就讲要设立驻美代表处,如果没钱,当初做这样的宣示也很奇怪!所以苏主席不要塑造太多、太高的期待,甚至把焦点转移到中国这一块。

  民进党没有明文限制不能去大陆

  有关民进党指标性人物访问大陆的部分,我最近听到一个有趣的说法,即“国民党有交情,民进党有行情”。国民党现在访陆,把酒言欢,交情好得不得了;而民进党有行情,现在大陆的邀访,几乎是以民进党为重点。大家也都很清楚,他们有时候让你去,有时候不让你去,我们永远都不知道那个章法何在。但是我不认为大陆方面是极度再冷却,表面是冷却,实际上是很热。私底下还是很积极去邀访緑营人物,緑营人士去读书等等,甚至往下扎根到市民代表、乡民代表。

  我举个例子,我们新北市有个緑营市民代表要去念大陆有名大学的MBA,请我写推荐信,我说有没有搞错?他说就是我写才有用,我就说好吧!既然你希望我就写。后来他録取了,他跟我说他们那一届在职专班,有十多个台湾人应征,只有2个人録取,其中一人就是他,而且他认为自己的条件没有那么好。所以就某个程度来说緑营的行情,中国大陆现阶段真的以争取緑营人士为主,只是表面要降温,媒体要降温,可是私下动作还是非常多。这个行情对我们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是另一回事,但是正因为对方主动来,所以你就要有个统一因应的做法。

  虽然我不是发言人,但我必须澄清一下,民进党几乎从来不限制有党籍的人士去中国大陆访问,党没有明文限制不能去。县市议员要去就去了,你自己不要讲就好了,很多人都是这样去的。但也有人觉得自己没有行情,要请示党中央能不能去,或报备一下。当然就是你身份的问题嘛!还是你是用什么名义去,旅行、进香都不是问题。

  坦白说私下去的非常多,所以民进党事实上是没有一个禁止的条文,那指标性人物要不要去,是个人要去承担政治后果。谢长廷要去,也可以去,就看大陆要不要让你去而已!你不跟党中央请示,党中央也没什么,因为政治上的问题是自己要去承担;像蔡英文要不要去也是自己的事情,党中央能限制什么?无法限制。甚至你向党中央报备了,党中央也不敢说你不能去。

  因此,能否赴陆访问不是党中央政策的问题,是个别政治人物要不要承担可能的政治后果问题。问题不在台湾这边,而是在对岸;同时民进党个别政治人物要不要面对政治后果,不是党中央政策的问题。我还要强调,党中央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挡谢长廷,也挡不了蔡英文。当然苏自己是不可能去,我也知道有几个这次参选党主席的人想去,中间有一些问题,后来也去不了。所以对岸问题远大于台湾内部,而台湾内部不是党的问题,是个别政治人物的问题,这不太一样。

  民进党的两岸政策

  应该改为“以拖带变”

  最后,民进党面对这样的情势,有何策略?刚才淞山说民进党现在的政策是“以拖待变”,我觉得目前感觉上是这样没有错。但是,我认为民进党应该是“以拖带变”,是“带动”的“带”,不是“等待”的“待”。拖的目的是,尽量拉长两岸交流的时间,让台湾有争取更多时间的可能性;但是要想办法带动大陆转变,而非等待转变。

  举个简单的例子,中国大陆学生那么多在台就读,民进党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是民进党的主事者或党员,有没有想过带动这些人改变的可能性?不说别的,去年我在选举,东吴大学有许多陆生上课,他们来找我想要参观台湾选举,我说好啊!就叫几个台湾学生,带他们从北到南跑一个礼拜,甚至我也带他们参观call-in节目,他们高兴的不得了,也接触到台湾政治、民主的变化。

  民进党要有更积极的政策,带动大陆的转变,而不是等待转变。最近林佳龙办了一个陆生的营队,让台湾大陆学生与台湾学生有一些对话。甚至我认为民进党可以公开欢迎大陆学者到民进党参观,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情;党中央每年办个寒、暑假的营队,让大陆学生来参加我们的青年营,也让两岸的学生有更多交流。

  两岸交流互相影响才是真正的两岸化,不是内地化。最重要的,台湾还要想办法国际化,国际化包括经济、文化等等。马英九最近一直强调,台湾获得多少国家的免签证,可是你要知道,免签证是出去。民进党的主张应该是,台湾要给多少国家免签证,让这些国家可以非常自由地来台湾。

  从緑的立场来说,不要只有两岸化,国际化还是要走。同样地,我认为民进党该扩大的不是中国事务部,而是国际事务部。国际事务部应该想出一套让台湾务实、可行的国际化策略;而不是批评过度倾中,因为那样人家会问你的替代方案是什么?所以,我还蛮期待国际事务部扩编,网罗更多国际事务专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以拖待变”的结果,民进党未来会面临很多没有办法处理的事情;要是“以拖带变”的话,或许还有一点机会。当然不可能夸大自己一党带动整个转变,但至少还是要有因应策略,尽可能去带动必要的改变。

  黄辉珍:第一轮小结

  经过第一轮的讨论,每位评论员都做了深刻的论述,我初步集中几个重点,供大家第二轮继续深论。

  大家都认识到,目前台湾社会确实存在着两岸化态势,不论喜欢与否,都是一个摆在我们眼前的现实。正如我开头所说的,2008年开始,在两岸执政党共同推动促成下,逐步形成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当然2008年以前就打造了相当的基础,但2008年是比较明显的分水岭。面对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大家都不否认这是新现实,站在民进党立场,这是新问题新考验,是台湾未来发展极其重大的根本性议题。

  怡忠兄提到,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让台湾国际化相对降低,整体经济竞争力减弱,未来的出路并不会比过去好,甚至可能产生更大的问题。志伟兄也提到,两岸化让台湾对未来信心下降,对中国大陆的态度,从过去的优越感变成今天的弱势感,带给台湾许多新的问题与挑战,对比于中国大陆,是一种实力的落后。当然,这几年中国崛起,中国的实力不只对比于台湾,即使对比于全世界,都在大幅上升。怎么面对两岸化台湾新社会?主题很鲜明,意义很深刻,任务很沉重。

  因此,大家基本认为:两岸化是客观现实,但台湾不能只是被动接受,停留在这里,应该进一步推动国际化,用国际化来平衡两岸化,这是台湾未来必定要走的路。

  对于两岸化的现实,是否必须反映在民进党政治思维与两岸政策上,各位认为党内主流看法是,在2014年之前,两岸议题不是苏贞昌主席的最优先议程;面对2014大选,主要还是在内政上与国民党竞争。即便是社会现实会带动民进党政策思维转变,但就台湾政党竞争来看,2014年地方选举的主轴是内政议题,特别是在马政府施政绩效持续低落的情况下,内政问题必是主要战场,两岸问题并不那么直接、迫切。因此,在2014年之前,要民进党大幅调整中国政策,可能性并不大。但大家有共识,2016年大选,民进党无论如何都要面对这个问题。以两岸化的新社会为基础,调整民进党对中国大陆的政策,或者形成新的思维纲领,比较可能出现的时机是2014年之后、2016年之前。

  在发展两岸民共关系上,刚才也有若干讨论。怡忠兄提到,现阶段民共关系,是大陆方面有冷却的味道。致政兄则认为,是表面上冷却,但台面下积极推动。何以有这样分歧的感受,也许是因为民共之间历史隔阂、互信不足、思维落差,等等因素,以致在基层党员的交流方面完全不是问题,但在正式交往、高层交往方面,现在则处于十分微妙的状态,还没有能够展开。

  民共的交往未来一定会突破,但在将突破而未突破之际,双方面都在观察、思考、策划与调适,寻求有利于自己的设想和机会,在目前这个酝酿过渡阶段,必然会出现比较复杂的矛盾与表象。因而在不同的角度看,会有不同的现象。但无论如何,民共交往是一定要开始、一定会开始的。只是如何开始,还要具体运作具体决定。而怡忠兄特别强调,民共交往,民进党再调整也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国民党。也就是,民共交往絶不同于国共交往,民共交往一定会有新的创意、新的过程、新的模式。

  在议题上,民进党固然有包袱、有内部牵制的因素,必须考量与处理,需要一个过程,不是那么容易。但可以想像,中共方面处理与民进党交往的问题,也有自己的难题。譬如,中共一旦正式与民进党交往,将如何处理它与国民党的关系?这是一个大问题。在民进党基本政策、台独党纲都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共产党与民进党开始交往,是否会削弱国民党坚持九二共识?国民党反对台独的正当性是否会受到影响?国民党是否会丧失与民进党竞争的两岸牌独占优势?国民党如果受到冲击而不惜弱化或放弃九二共识、反对台独,对大陆来说,后果很严重。正是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为。

  九二共识、反对台独,是中共坚持的政治基础,这个基础如果动摇,中共怎么办?特别是,相当时期以来,大陆学界有一种观点,在统独思维上,台湾蓝营好像常常被緑营拉着走,马政府历史视野不宽,自信不足,常会偏向緑营论述的逻辑轨道,又吸纳、又摇摆、又倾斜。如果民共高层开始正式交往,民进党基本政策又没有调整,马政府是否会认为不一定要继续坚持有别于民进党的政策?执政党立场一旦松动,对中共是根本的冲击,是两岸和平发展政策防线的溃堤。中共权衡利害,大概不会为了与民进党接触交往,而甘冒这么大的风险。

  当然,启动了民共交往关系,国民党唯恐丧失两岸牌独占优势,也可能态度丕变,更进一步加紧加速推进两岸政治议程,希望能够借此继续确保两岸牌独占优势,让民进党永远追赶不及。这么一来,两岸情势就必然会超越九二共识、反对台独阶段,更加快速跃进了。

  民共开展正式接触交往,民进党有民进党的翻转机会,但也有自己的历史包袱;共产党有共产党的投鼠忌器,但也同时存在着战略机遇。各有矛盾,各自克服,才能开动起来,发展下去。这是非常敏感、复杂、吊诡、艰巨,而又十分重要、迫切的课题。

  就中共的立场来说,相较于国共关系,民共关系实质上是现阶段两岸关系矛盾的核心。也才有所谓“国共有交情,民共有行情”之语。行情是怎么来的?正因为民共关系是两岸关系矛盾的核心这一事实。中共历来善于运用辩证思维、辩证方法,去观察和驾驭复杂的大问题,同时又有丰富的大国政治纵横捭阖经验,预料,民共关系这个议题,未来在两岸红蓝緑三党三方复杂连动的不断反覆撞击下,一定会再进一步将两岸情势推上更加动态、多变、新奇的前所未见的新局面。

  我对大家第一轮的发言先做这样的整理诠释。各位还有未尽之意,第二轮进一步申论。

  邱志伟:

  未来两岸化会更全面深入

  民进党如何因应是大问题

  今天的主题环绕在两岸与民进党的关系。提到民进党的中国政策,一定要对当前两岸关系有深刻的理解与正确的判断,纔可能规划出合理、贴近民情的两岸政策。两岸关系现状,确实两岸化已取代国际化;由现状衍生出的趋势,我个人比较悲观,未来两岸化的程度会更全面、深入。

  针对一个可能更全面的两岸化结构,民进党应如何设定自己的角色?两岸化的关系与趋势是不可逆的,但可以管理、控制。在可以管理、控制的情况下,我们去思考民进党期待自己可以建构什么样的角色。过去的角色,一般会认为坚守台独党纲,不承认九二共识、一中原则。人家会认为民进党是阻挠者与破坏者的角色;如果针对深化、全面化的两岸关系问题,我们提出管理政策方案,展现管控能力,重新建立起台湾民众对于民进党中国政策的认识与理解。

  民进党若能在政治上做到主权的确保,经济上做到自主性的确保、获益的确保,社会上做到安全的确保,中国政策能完全做到这四个确保,有助于民进党在台湾人民心目中建立起值得期待的两岸关系角色。如何在两岸政策上突显我们的控制能力与管理能力,这点非常重要。

  任何政策都需要战略目标,民进党中国政策亦然。两岸政治关系与两岸经济关系,我认为两岸的政治关系是上位,或者说民进党对中国的政治政策是上位,会严重影响或干预到民进党经贸政策的效度与信度。如果没有办法解决两岸关系定位问题、一中原则问题或是九二共识问题,我想会影响到任何有效率的、有思维的全面性两岸经贸政策。

  在此情况之下,刚才罗教授提到民进党2008年大选,提出完整的两岸经贸政策,“积极开放有效管理”,也在全盘的经济脉络下来思考,这部分没有被彰显。没有被彰显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的政治主张是上位,所以严重干预处于下位的经济主张的思考。未来民进党要拟定中国政策大战略,可能要虚化在上位的政治战略,或者在某种程度上,不要与经济战略形成上下位的关系。

  如果民进党没有办法处理九二共识、台独党纲等问题,我们可以从某个角度去强调国家大政方针的延续性与稳定性,不需要去否定ECFA的价值或江陈会八次的会谈结果,也不需要对九二共识有太多的着墨。就像过去对国统纲领一样,存而不废,但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功能。虚化政治上较具有争议性的议题,全力巩固经贸关系这区块。这是我对整个大环境的看法。

  对于民进党大环境的战略主张,在两岸经贸环境上,从1980年代到2001年,还处于红利的阶段;但对中国的投资,慢慢地从超额红利变成一般红利。2001年之后,中国大陆开始紧缩,经济情况也开始不稳定,每年经济成长能否保八也一直有问题。所以台湾在中国大陆的经贸利益,可能从红利阶段变成损益平衡,愈来愈多台商回流或撤出中国大陆市场。在此情况下,中国大陆利用其经济实力来影响台湾的选举,其效果全面弱化。在此情况下,民进党应提出全球性、全面性的经贸战略,来分散中国大陆市场的经济限制。

  而我对两岸政治环境的判断是,两岸化的危机,因为民进党不可能逆转两岸化现状,只能控制管理两岸化的现状。对于一些比较争议性的问题,当然是用比较虚化的方法去忽略它,不要让政治议题成为影响经贸效度的原因。

  针对此战略环境,民进党的战略目标是,在内政战场加强力道,提出更全面、更宏观、更有效能的治理,凸显马政府执政的无能,把民进党相对优势变成絶对优势。在两岸战场,民进党的战略目标则是,从过去絶对弱势变成相对弱势,到最后是均势。民进党尽量不在两岸战场失分,或者说最起码要与国民党打成平手。所以,从过去的麻烦制造者、和平的破坏者的既定印象,转变为主权的确保者、守护者。

  而从战略目标衍生出的战术性问题,我认为对中国政策,以九二共识来说,就不否定也不肯定;以强调国家政策的稳定性与持续性来确保中华民国的主权;淡化纯然的统一与独立思维,把麻烦制造者的角色变成主权守护者的角色。对经贸政策具体的做法是,我们对ECFA的态度要明确,是要肯定、还是有条件地支持、或是否定;能否提出更全方位的主张,譬如加强与东协与欧盟的经贸关系,这点也很重要。民进党对中国政策也提出十点主张,这些主张也很重要。

  2014七合一选举

  两岸关系不是关键因素

  我相当同意罗教授的说法,2014七合一选举完全是地方选举,强调的是治理能力与政党形象,两岸关系不会是重要关键因素。但中国政策论述主张这部分,在2014选举之前可以慢慢形成;党内中国政策战略共识建立也要在2014之前就提出来。在具体的论述方面,我认为2014没有太大意外的话,民进党政治版图会有所成长,政党的支持度也会增加。在大环境有利于民进党情况之下,我认为再提出一个能够切合当时两岸环境的政治主张相当重要。

  民共交流可以慢慢从个案变成制度化交流

  最后,有关緑营公职登陆问题,这是个新闻议题,对民共政党交流不是一个重要因素。緑营执政县市首长、民意代表也常常去;党内对民共交往的原则也规范在那边,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新闻性议题?因为大家将其视为破窗口、敲门砖,是启动民共交流的第一步。我7月初本来也想去,但媒体一登,虽然没写名字,但我就接到很多关切电话,感受到不小的压力;压力当然是属于政治生态的问题,虽然我不以连任为考量,但因为不想被骂、成为议题,因而取消。

  民共交流是大趋势,我们无法逆转。其第一步当然是公职人员登陆,做某种程度的接触与交流,这是必然的。但是基于政治现实考量,我建议从北台湾开始做起。南部緑营人物,前立委叶宜津先生在中国大陆念书,就被质疑,所以在南台湾的公职,不管你登陆的企图、目的、动机为何,都会或多或少面临到这些状况,或是受到负面因素的干扰。

  所以我认为民共交流,可以慢慢从个案变成制度化交流,幷且从北台湾开始做起。当民共走向全面化、制度化交流的时候,南台湾公职才会比较有信心登陆。我认为这部分不用视为特殊事件,两岸交流也是国际交流的一部分,用平常心即可。但现在因为有现实考量的问题,还无法做到平常心,但现实环境总是会改变。

  陈淞山:

  民进党优先处理内政问题

  但要及早准备规划民共交流问题

  目前民进党在两岸问题上的政策脉动与走向,的确有很多问题是北京的问题,不是民进党的问题,包括指标性人物到大陆访问的情况,大部分的问题也都出在北京当局身上。

  但我们把整个问题拉回来,民进党面对如此政治困境,当然时间的先后次序处理、内政优于两岸经济的考虑,这些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党内主流思维;可是在此同时,民进党也要去面对、准备处理两岸问题,絶对不是2014这一仗打完以后才要正式与大陆对话、开始民共交流、思考新的民共政策。2014选后才去做,事实上更难调整党内的处理空间。2014之后,任何党内有志于总统之位的候选人政策路线已经要摊牌了,内部初选战开打,处于相当政治、情绪化的状况,也可能因为初选输赢之间的争议,更容易激化问题。

  因此,我认为民进党应该提早做准备,这不是中国热的问题,民进党本身要赶快去因应民共制度性交流的准备与规划。在这些过程中,如台商服务中心等要开始去做,进而走向更多面向交流。据我所知,除了双方智库交流外,大陆做决策的涉台官员也愿意与民进党交流。民进党可以主动开门,展现善意,就能营造一些比较好的情况,让民众瞭解民进党有能力面对处理两岸问题,这也是最好的政党行销。在处理两岸议题上面,借由每一次的交流扩大接触面,加强民众的信赖度与支持,这些都是准备的一环。

  两岸化的台湾新社会所面临的议题,包括近日民进党处理像陆生是否纳入健保这一个政策性议题,也变成意识形态的争议,在党中央、立法院党团都还未讨论之下,党主席就站出来讲话,压缩了讨论机会与空间。如果民进党在一个这么小的议题上,展现出这样处理的心态,台湾民众当然无法对民进党有所期待;以为在未来两岸事务处理方式上,就是如此政治化、情绪化,无法进行正常基本的处理。

  民共正常关系要靠一点一滴建立

  不能为了选举才开始处理

  民共正常关系,也要靠一点一滴建立起来;不是为了选举、不是为了2014以后要打2016大选才开始做两岸问题处理的政党形象工程、两岸政治转型的工程。民进党必须现在就做、广泛去做,尤其在中央党部、立法院党团上,可以努力于两岸政策的处理空间、务实对待处理的机会。当然,最后形塑出一套比较政治性的政策定位,可以等到2014之后再去处理。

  因为若没有累积这些过程,没有做好努力与准备,我相信民进党要在两岸战场上不失分,并与国民党打成均势的状况很困难。这部分虽然不是最主要的,但需要党内努力、负责任花功夫积极面对,才会有比较大的发展空间。期许民进党正面看待两岸关系发展情况,不要因选举才考虑两岸议题、大陆政策定位问题。

  赖怡忠:

  现在不是民进党两岸政策定调时机

  有关在2014年七合一选举之前,是否要针对两岸问题定调或做明确处理,有两种判断:

  第一种说法是,鉴于两岸社会状况,两岸关系并不是人民首要关心的问题,现在重要的是经济民生与就业生存问题;2014年本质上也是地方选举,是对马英九治理能力的考验。若把两岸关系拉进来,基本上是不智的。

  第二种出现于2012大选后、也蛮常听到的判断是,从2012到2014年,期间有将近3年的时间没有选举,反而是一些议题好好讨论的时机;为了避免两岸议题在选举炮火中被湮灭,所以应现在就开始讨论两岸政策。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判断,那你要如何处理?我在这边无法说哪一种比较好,因为各有道理。但我认为,就现况来说,与其说要为两岸问题定调,可能一些基础工程要先做,例如党内如何研究?有无发声的平台?

  民进党如果要对此预先准备规划,势必牵涉到中国事务委员会,但也会面临到的问题是,如果要进行讨论,主席就不一定要担任主委,因为主席若要做决策,其他人怎么可能讨论?但是外界又会评论说,如果主席都不担任中国事务委员会主委,是不是代表你不重视中国政策?各方会有多种解读。换句话说,在处理的时候,各种预期与期待有彼此冲突的考量,相对来说,加深外界对民进党做决策的解读,以及产生落差效果的情况。

  从整体外部环境来讲,第一,中国大陆对台政策,基本上从马英九提出一国两区回应两岸一国的时候,现今进入两岸一国的时代。对大陆来说,推动新的两岸关系,如今重点会是在如何落实两岸一国,而不是如何要民进党接受九二共识,问题点是在这个地方。当大陆对台政策的主轴在此,民进党要面对的,包括未来在国际、文化、教育交流各种场合,是北京要求台湾如何展现落实两岸一国的状况,例如历史教科书的解释等等。民进党面临政治面向上相关的议题,会是在这些场域里面,而比较不是要不要接受一中、九二共识等宣示性的部分,这是民进党要去思考的。

  第二,年底中共十八大之后,新领道人的体制出现,在2014年之前,实际上中国大陆也有一个内部过渡阶段。在这样的时机,民进党要提出明确对大陆方向的定位或主张,都可能产生中国大陆新领道者上台后内部的不确定性。其不确定性不一定展现于其对台政策上,而是操作模式上,原来之前重视的东西,在方向与作法上会出现何种微调?对你的语言会如何理解与期待?

  当然我同意民进党要有一个更好的、更明确的对大陆研究,因为这是基本功,需要经过长期阶段处理。但同样的,这样研究的结果与处理方向,是不是要在2014年之前做出明确定位?透过各种政策讨论定调?这部分又有诸多不同的判断,到底要如何处理,我本身还没有答案,但我认为这是要进一步精密讨论的问题。

  最后,刚才提到台湾方面陆生、陆资、陆配问题,最近有关陆生问题,很可惜的一点是,问题不在于苏贞昌主席如何封闭讨论,而是某程度来说帮助民进党形象转型的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摆明是因为互相竞争关系,希望先讲先赢,大家又附会到是不是主席想做这样的操作,产生不小余波。

  种种现象显示,大家一开始就提升到价值议题的方式处理,意味着在这个议题上抱持怀疑者,就是在价值上与你对立。例如不给陆生健康保险是否违反人权?若想要针对此议题讨论者,是不是就是违反人权?当初提出这样的主张的时候,是不是也马上封闭掉其他讨论空间?因此反弹强烈可以理解。再回应到刚才所说的内部讨论平台,在还没有内部讨论之下,不晓得该用什么方法做的时候,一下子丢出这个议题,造成很大的反弹。

  大陆应鼓励赴台交流的官员

  与民进党人士接触交流

  最后一点是对中国大陆的建议,既然民进党并没有法规限制党员赴陆,只关切或对部分论坛有所保留,但是并不是说不能去大陆,而是说尽量避免参加国共、海峡论坛,其他没有限制。但是反过来想,现在大陆官员来台者众,请问有多少人利用来台机会到民进党党部与民进党前官员对话?如果认为到党部有点敏感,总是可以在其他地方会面,那有没有这样的对话与见面机会呢?善意就是要这样展现出来的,民进党人到大陆,只因为不参加国共论坛,就说民进党锁国;可是大陆官员都来到台湾了,就在台北的中央党部都不进来,这是什么态度?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当然大陆方面有自己的顾忌,但是已经来台的人,本来就应该扩展更弹性的作法,大陆资深官员为何不能与民进党高层对话?私下坦承一点?这样的接触多一点,甚至公开也没有关系,对民进党基层、对台湾社会、对大陆来说都有好处。而且会鼓励更多省市官员与民进党交流,譬如说民进党更瞭解台商某些认知与需求,省市官员如果要服务台商的话,也可以比较瞭解应提什么样的议题来面对,这是我的建议。

  罗致政:

  不仅民进党要务实面对大陆

  大陆也要务实面对民进党

  大家今日愿意讨论民进党大陆政策,第一,代表民进党是有重返执政可能,普遍来说这是基本的判断,因为我们不会讨论台联党、亲民党的大陆政策。第二,就算民进党短期内无法重返执政,在台湾政治版图上一定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力量。就如同刚才主席提到,民进党会牵制整个台湾内部民意与国民党的作为。

  所以中共还是要面对一个事实,你不可不正视民进党的客观存在,甚至民进党未来执政的可能性。刚才志伟兄也提到,就算2016民进党还无法重返执政,在2014的蓝緑地方版图也会有很大的变化。换句话说,地方包围中央的态势也不是不可能出现。所以不仅民进党要务实面对大陆,大陆也要务实面对台湾政治版图客观的存在,民进党是不可忽视、随时可能重返执政的力量。

  苏贞昌不急着处理两岸政策的原因

  但有一个残酷的现实是,民进党除了台独党纲、台湾前途决议文这类纲领性东西之外,在过去十多年来,党内大陆政策会随着党领道人的变化而出现变化。就算今天苏贞昌讲了半天、做了很多事情,万一他不是2016总统候选人,可能突然之间大家都会忘记苏曾经讲的话、做的事,眼光会放在未来的领道人身上,转而去讨论他(她)在想什么、做什么。这是民进党自己要检讨的问题,党内大陆政策很容易随着领道人的变化而出现新的变化。

  所以,苏贞昌不急着处理两岸政策问题理由很简单。除非党内今天有一个新的共识,要通过新的决议文成为党的政纲,否则苏贞昌今天说的话,二年后他不是代表民进党的候选人,这个议题就不见了。

  就此而论,民进党可能的确要有可预测性或框架,当然领道人会有新的小变化,但如果现今客观环境与1999年提出台湾前途决议文的时候,已产生很大的变化,在新的客观现实之下,党内是否有一个新的共识,能够有一个新的框架出来,以党纲或决议文等形式呈现。否则的话,民众对民进党的看法还是会有疑虑,因为不可预测性是有的。就这一点,可能民进党自己要作检讨。当然党内要有辩论,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第二,民进党要在两岸上得分的政策不多,尤其在选举上,但是至少不要失分,如果能够拉到均势更好。但是基本上,我认为是少失分就好,不太容易得分。就两岸政治现实来讲,打分数的是中共,不管怎么打,国民党的分数一定比民进党高。从北京的角度来看,民进党再怎么调整,国民党表现得一定比你更好一点点,所以民进党在两岸政策上要得分的机会真的不大,我们能做的就是至少不要失分,或是从选民角度来看,不要大大减分。就这一点,民进党要有自我认知,不要把两岸政策得分标准拉得太高,少失分就可以了。不太可能出现民共两岸问题一下子解决了,党内可以专心处理内部政治问题,不可能。

  民进党在两岸政策上失分少,也回到民意那块。不可否认的,政党都是世俗化政党,所谓世俗化就是要选举、要钱;而要能够选赢的方式,即是能够精准解读台湾的民意,提出回应民意的论述。大家不要忘了,民进党现在是反对党,我们任何主张不必然变成政策,也无法被验证。即便民进党提出陆生纳入健保,国民党马上跟进,政策就变成他们的,得分的就是国民党,民进党顶多就是让人有一个“不反”的印象,得分很难,但是不要失分。

  坦白说,最近看党中央处理两岸议题,在政策的呈现与提出上有一些大问题,包括吴秉叡提出陆生纳入健保议题,如果这是一个好的论述,你提出的方式或测试风向的方式不应该是如此,甚至论述都有问题。大家可能都不敢相信,前主席游锡堃是赞成陆生要纳入健保的,但游的主张很简单,陆生都是外国人,既然外国学生都可以纳入健保,为什么陆生有特殊待遇,我们就等同视之。

  游锡堃这套论述方式,搞不好独派可以接受!緑营也可以接受。当时陆生健保议题闹出来时,隔了一个礼拜的中常会上,游主席反而支持这个主张。所以回过头来讲,党内政策出现、论述与包装都有很大的问题。如果以另一套方式论述,通通把陆生视为外国人,既然所有外国学生都有,为何中国大陆学生要有特殊待遇?搞不好辩论焦点又不太一样。

  所以,民进党内部操作处理两岸交流这块,可以再细腻一些;民进党除了战略问题要详细规划之外,操作面也要更细腻一点。

  我最后厘清一点,我不是说民进党两岸政治问题在2014年前通通不用处理。在两岸交流上,我们的确要塑造形象─务实的形象;但是开不开放这个字眼,民进党内部会有争议。而在务实接触两岸交往上,民进党有最基本立场的坚持,与国民党不同。也的确如淞山兄所说的,形象建立是靠点点滴滴,不是2014选完了才开始讨论。

  这阵子以来,所有关于两岸议题的辩论讨论,都可以看出民进党在选民心中代表什么,所以在未来两岸攻防上,会让民进党的本性被看到,但民进党要去面对这些从过去以来的质疑。因此,2014前还是要有形象的塑造,要提出比较大的主张,尤其是任何有心于总统选举的人。当然主席是一回事,代表党的总统候选人也许会有不同看法,他们现在更要好好准备比较大的战略规划。

  洪耀南:

  经过陆生纳保事件之后

  苏贞昌处理两岸议题会更加稳健

  苏贞昌主席所领道的民进党现阶段想呈现理性、务实、积极的态度来面对两岸问题,但毕竟是在野党,两岸议题没有主道权,加上民进党过去长其背负两岸问题的破坏者的角色,甚至麻烦制造者,但是事实是如此吗?在两岸关系发展上民进党一直是哑巴吃黄连,国共两党不能做或不敢做的全推给民进党这一个因素。虽然民进党在2012败选之后对两岸政策出现急躁性,加上苏贞昌主席上台之后媒体喜欢见缝插针,但经过陆生纳保事件之后,苏贞昌主席在处理两岸议题会更加稳健与成熟。

  民进党不急于出台新的大陆政策

  今年是民进党学习与观察准备中国大陆政策的一年,毕竟今年是中美两大国的换届年,新的领道人的对台政策虽然有延续性,但也有独特性的发展,比如说习近平是中国领道人中对台最瞭解或最多台湾朋友的总书记,知台是否就是友台?尚待观察。美国重返亚洲的布局与台湾的角色为何?都要等两大国家新政府的稳定之后,台湾或民进党再出炉政策也不迟。

  其次苏贞昌主席面临2014地方选举,两岸政治议题层次较低,但是两岸互动经济所带来影响较大,两岸关系愈来愈有经济化的趋势,所以两岸政策大战略不用急于2014之前提出,但处理两岸问题的态度形象管理必须持续铺成。

  民共交流可以不限在大陆

  也可在台湾公开座谈与交换意见

  过去有民进党内部因初选竞争互贴标签的问题,本届立委改全民调,加上蔡英文主席卸任前鼓励交流有点除罪化、加上苏贞昌主席务实面对中国大陆的态度,对民进党指标性人物访问中国大陆问题不大。最大问题还是在中国大陆在不同阶段有不同条件,除了台独党纲、适当身份,最近又加上适当气氛等等。民进党的内部指标性人物访问中国大陆,需要一些时间,更多交流,等媒体关注的热度过后,才会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民共交流可以不限在中国大陆,大陆高层来台密集与频繁,可以在台湾公开座谈与交换意见,没有接触与交流任何对媒体宣示或条件说都是阻碍两岸发展最大障碍,唯有开诚布公、真正做到搁置争议,化解差异,才能达到真正和平。

  黄辉珍:结语

  经过两轮的讨论,基本上可以归纳形成以下几点观察:

  一、大家对两岸化台湾新社会这个新现实都有共同认知,感受到这是新课题、新挑战,也都各自提出应对的思维、策略、作法。同时,对于发展民共正式接触交往关系,大家都有期待,而且往积极方向思考,希望能够以实际作为,证明民进党不是没有处理两岸问题的能力。

  二、大家也都认为,民进党中央推动两岸政策,2014年地方首长大选是分界线,之前要先做好基础工作、形象管理与微幅调整,与时俱进适应两岸化新社会新现实。而一个全盘性、总结性的新的积极大陆政策,应该是2014到2016之间,才有提出的可能性。

  三、对于两岸关系未来大势,大家认为中共十八大是观察重点。不过,近来中共相关领道人一再发言强调,两岸关系一定有其连续性与稳定性,和平发展路线絶对不会改变。宏观大局,证之实际,这是可以确信的。中共十八大不至于成为两岸关系发展的变数。

  四、民共关系,双方都在实践中探索,在微妙情况下寻求改变。基层性、个别性的往来不成问题,但正式的、体制的、组织的交往与对谈,现在条件还没有成熟,困难度高,民共双方应该持续努力,发挥智慧,克服难题。但民进党现阶段不需急迫。

  五、民进党处理两岸问题的能力,如果能够受到普遍认同,蓝緑之间的竞争态势就会出现消长。但这不是完全操之在己,涉及民共双方,也涉及国共双方,三角关系呈现复杂连动,只能在情势发展和主观实践中,积极探索,创造条件,不失时机,尽力而为。

  今天座谈,到这里整个告一段落。谢谢大家!

  评论员简介:

  黄辉珍:台湾政治大学法律系毕业,美国华府政府运作研究;曾任中国时报副总编辑兼副总主笔,国家政策研究中心执行长、《中央日报》发行人兼社长,中国国民党中央文化工作会主任、总统府国家统一委员会委员、行政院新闻局局长、总统府国策顾问、行政院政务委员等;现为台湾综合研究院董事长。

  邱志伟:淡江大学俄罗斯研究所法学硕士、台湾大学国家发展研究所法学硕士、中山大学大陆研究所社会科学博士;曾任高雄市府民政局长,高雄县府民政处长,修宪国民大会代表,立陶宛维尔纽斯大学讲座教授,爱沙尼亚塔图大学讲座教授,南华大学旅游系助理教授,英国剑桥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比利时鲁汶大学欧洲研究所等;现为民进党籍立法委员。

  罗致政:政治大学外交系学士,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政治学硕士、博士;曾任民进党发言人,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国际关系研究员,台湾政治学会秘书长,外交部研究设计委员会主委,国策研究院执行长,陆委会谘询委员,东吴大学政治系主任,台湾智库执行委员,台湾社秘书长,新台湾国策智库执行长,以及多家媒体主持人等;现为民进党新北市党部主委。

  陈淞山:台湾中兴大学法律学研究所硕士;曾任陈水扁国会办公室主任、跨世纪国会办公室执行长、考试院保训会委员、陈水扁办公室主任;现为时事评论员。

  赖怡忠:台湾成功大学物理系毕业,美国维吉尼亚理工大学博士;曾任北美洲台湾研究学会副会长、民进党驻美代表处主任、民进党中央党部中国事务部主任、台湾智库国际部主任等;现为台湾智库执行委员、马偕护校助理教授。

  洪耀南:淡江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所硕士、台湾大学国家发展所硕士班、中国文化大学中山与中国大陆研究所博士班;现为中华港澳之友协会理事、决策民调公司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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