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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钩沉:1949年的十字路口

http://www.CRNTT.com   2012-10-27 09:33:03  


 
钻研曾国藩

  哥哥花10年时间读博士时,弟弟也用10年时间做了一件事:研究和书写曾国藩。

  1982年,唐浩明毕业后进入岳麓书社做编辑,一年多后开始担当《曾国藩全集》的责任编辑。曾国藩生前留下的大量批牍、奏稿、家书、公文等,一直封存在当时的湖南中山图书馆里,满屋厚厚灰尘。年代久远,资料已经纸脆卷黄,甚至被蛀虫咬得支离破碎,每翻开一页都得小心。图书馆不同意出借。唐浩明就把社里惟一的复印机用板车拖到图书馆,一页页地复印了近半年。连图书管理员都感叹:“从来没有看到有哪个人这样做死地搞事。”

  唐浩明无数次跑向所有可能有相关资料的科研院所,搜罗的资料与后来全集实际成书的1500万字,比例大约是10:1。《曾国藩全集》1984年推出第一本,到1994年出齐,共30卷。

  一字一句啃读的笨拙读书方式让唐浩明看到了太多历史的细枝末节,这是历史学家们常常忽视的。他写起了曾国藩研究论文,曾国藩不是后来所说的汉奸和历史罪人,也不是先前所说的“一代完人”、“千古楷模”。读着曾国藩留下的文字,唐浩明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抑郁悲凉,那种理想和所处时代之间巨大的矛盾。

  1986年,唐浩明开始动手写小说《曾国藩》。为了有更多时间,他辞掉了副总编的职位。白天编全集,晚上写小说,忘记了休息日和过节。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出版,更没指望会有多少稿费,“我有工资的。”

  4年后,1990年8月,长篇历史小说《曾国藩》的第一部先在台湾出版,因为大陆这边出版社迟迟不定能不能接受这种史观。3个月后,湖南文艺出版社以《血祭》为名也出版了这本书。随后两年,出版了第二、三部。

  小说受到的欢迎出乎唐浩明意料,几乎整个华人世界都在谈论它。正版总印量超过一百万册。1999年,香港《亚洲周刊》将它列为20世纪华文小说百强之一。2003年,获得首届姚雪垠长篇历史小说奖。2006年,《财经时报》推出的“中国作家富豪榜”上,唐浩明以820万的收入名列第六。至今哥哥唐翼明还记得:易中天是第七,余秋雨是第一。

  “还是他猾,我们都花10年做一件事。他写完小说名满天下,我念完博士没人知道呀!”唐翼明哈哈大笑说。

特权与清廉

  唐翼明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样子是1979年,武汉大学图书馆里。

  那个专门的图书室只有教师和研究生可以进去,里面摆放着香港台湾出版的书籍,锁在玻璃柜里。有充分的理由才可以跟图书管理员借阅,不能带出去。

  唐翼明看到一本《中华民国名人录》,猜想父亲应该在里面。他向图书管理员声称自己在研究胡适,借出了这本书。

  他很快翻到了父亲,2寸的小小照片。第一感觉是“很瘦,哪里像什么大官”。完全不像反覆想象过的样子。

  唐翼明告诉了弟弟,这本书名刻进了唐浩明脑子,他在自己的学校没有找到。毕业去了出版社后,总算查到了这本书。

  博士毕业后,为陪侍父母,唐翼明到台湾中国文化大学任教,成为大陆去台湾的第一个教授,至今也是大陆去的教授中惟一由台湾教育部正式认定的。

  “因为其他教授都不可能像我一样有中华民国户籍。那时我父亲是中央委员,提案希望政府能给我一个公民地位,蒋经国亲自特批。”本来按照台湾法律,只有年满70岁,或者不满16岁,有直系亲属在台湾,才可以投靠入籍。唐翼明笑着说:“因为那时候还是国民党一党专制,现在马英九都不能批,要不然会被民进党骂。”

  这是唐翼明难得享用的父亲特权。谨慎细心的唐振楚一向循规蹈矩。“他比较内向,不喜欢交际,可能因为这种性格,才会做蒋介石秘书。我们两兄弟有时候想让他多讲点蒋介石的事情,劝他晚年写回忆录,他都不写、不谈。”

  有时候客人来拜访父亲,父亲接待一下,就进去读书了,留下母亲跟客人谈话。母亲是唐翼明这辈子见过的最能干女性之一,她可以把二十几人聚会中的每个人都招呼得很好,让每个人觉得受到重视,宾至如归。

  “妈妈的性格大多遗传给了我,爸爸的性格就遗传给了弟弟。”唐翼明说。

  唐翼明从未见过喜欢交际的母亲有任何首饰。她的衣服只有几件比较好的旗袍,其他大都是在路边摊两三百块台币买的,不到人民币一百块钱。妹妹告诉他,小时候去爸爸的办公室玩,想拿点纸和铅笔回来写字,就被骂一顿,说公家的东西怎么可以拿。

  父亲的老司机告诉唐翼明一个笑话。有一天老司机有事过不来,父亲坐计程车去上班。父亲记得清楚,在离总统府还有一两百米的地方停下,计程车会少跳一次表,少几块钱。到地方父亲让司机停,司机不明白什么意思,还是把他拉到门口,结果跳了表,父亲带的钱不够了。父亲怪他不停,司机把他说了一顿:你这么大个官还差这几块钱,没钱就不要坐。弄得父亲很不好意思,还得从同事那里借钱付款。

  “我父亲相当清廉,比较起来我浪费太多。在我看来,国民党那批老的大官普遍还好的。我父亲做部长的时候有秘书和专车,后来做总统府的国策顾问时,也还拿工资的,就没有秘书和专车了。不会当一次部长,一辈子都有这些。”唐翼明说。

  1999年7月,父亲突然去世,享年85岁。2003年10月,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享年96岁。

  年过花甲的唐翼明忧郁症复发。一切看似照旧,却像有一张无形的膜把他和世间隔开了,他对膜外的事情一件件失去了兴趣,常常想到死。

  药物治疗渐渐控制住了病情。唐翼明想到回家,回武汉。2007年,飞机在香港落地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一阵狂喜,说起来很难相信,我一下子觉得忧郁症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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