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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星星:文革中的性压迫

http://www.CRNTT.com   2014-06-08 10:09:07  


 
  七十年代初我在部队,我们的文化干事因为长得黑,大家都叫他杜黑子。杜黑子能干,那个时候的文化干事,实际上是部队一切大型活动的组织者。部队的每一项集会井井有条,繁复有序。人们调笑他是“吹拉弹唱,打球照相,迎来送往,布置会场,首长讲话,带头鼓掌”。偏偏杜黑子的老婆是农村妇女,两人没话说。杜黑子很快结识了唐山市的一个女大学生,两人书来信往,不久成了相好。文化人交好,免不了互传情书,打情骂俏的。有一阵,杜干事的信多了起来。那时的个人,没有私密空间可言,家信也经常乱拆了传看。一天杜干事又来了信,政治处李干事带头起哄:“拆开大家看!”拆开念了没几句,李干事愣住了。原来,这是那个女大学生写给杜干事的情书,深情回想他们交欢的经过。有句话说:“每当回想起我们在一个被窝里翻滚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无限甜蜜。”此信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李干事手把朋友隐私,尴尬慌乱。依照那时的规矩,这类事情是绝不能隐瞒组织的。李干事于是持信向组织举报。奸情败露,舆论大哗。

  “每当回想起我们在一个被窝里翻滚的时候”作为名言传遍部队。在“司政后”三机关的联合批判会上,团长几次宣读“被窝翻滚”的原话,大骂杜黑子“不要脸”。当年他就被处理复员。我还认识武汉部队一位青年诗人小金。七十年代初期,他在全军就诗名盛传。《解放军文艺》复刊时,我们同时被点名参加复刊工作,住在西直门总政招待所。也是初来乍到,孤独寂寞,有一天他看到隔壁住进了一位女性,入了夜,他便轻轻叩敲隔墙,听听有没有回应。一连几次,那当然有勾引对方的意思。不料那个女人不买账,隔天就告到文艺社,此事要在现在,充其量算个性骚扰,那时却是不折不扣的“耍流氓”。小金很快就被打发回去,从此人琴俱杳。我不但没有再见过,连他的诗也无影无踪,在报刊上消失了。这些人都可称当时的人尖子。他们再没有机会施展宏才,我不知该惋惜他们的不自重,还是该责怪那时的“一棍子打死”。

  最抱屈的是当时还有这么一批朋友,他们只是和自己的对象即未婚妻提前发生了性关系,他们也毫无例外地受到严惩。那时部队官兵的对象多在老家,常年隔离,小伙子大姑娘都正在青春期,性躁动格外强烈。每当女方来部队探视的时候,这类事情就时有发生。按照“明媒正娶”的性道德,这当然越了轨。但是这毕竟只是“先上床后登记”,稍微要是讲一点人情人性,网开一面也就过去了。但那是一个“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的年代,即便是未婚夫妻,提前发生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也毫无例外地要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我们通讯连有个副指导员,年轻有为,已经内定再提职。喜上加喜,未婚妻来部队探视。小伙子把持不住,住队期间便冲破了禁区。小两口的秘密,甜在心里,连里也没人知晓。不料女的返回以后,突然来信说怀孕了。看来纸包不住火了,副指导员连忙向组织坦白交代,同时打报告要求结婚。几番检查终于过关,背了个处分,提拔也就自然泡了汤。于是回去办喜事吧,月余以后回来,看他吊着个长脸,我明知故问:嫂子有喜了吧?他怒气冲冲地回答:喜个,说是肚子大了,放了个屁啥也没啦!原来这女人全然不懂男女之事,月经晚了几天,就惊恐莫名,连忙向丈夫告急。这下可好,孩子没怀上,丈夫的前程也毁个乾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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