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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的“后悔”

http://www.CRNTT.com   2014-12-17 12:15:34  


 
后悔当初没有把李岩和红娘子的故事写成戏

  星移斗转,在《甲申三百年祭》发表五年之后,郭沫若应中共中央电召,自香港赴北国古都参与筹备新政协。他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唱出第一首赞歌《新华颂》:艰难缔造庆成功,江河洋海流新颂。光阴荏苒,在史论发表15周年之际,郭沫若重操旧业,创作历史剧《蔡文姬》。这部以“替曹操翻案”之名,行歌颂领袖之实的历史剧,仅费七天工夫便封笔杀青。郭沫若十分明确地表示:“蔡文姬就是我———是照着我写的。”作者以这样的情怀言志达意,无怪乎文思无碍,左右逢源。紧接着,在“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已昭然若揭的1960年,郭沫若又创作出“表现盛唐气象”的《武则天》。作者后来对友人表示:《武则天》中的野心家裴炎是暗射彭德怀。说这部史剧是借歌颂武则天以吹捧后来如日中天的江青,自然是无稽之谈,但1959年的庐山会议多少成为创作的动因,却是不争的事实。

  借文姬归汉的史实以歌颂曹操的文治,这是不言而喻的。值得注意的是,在以平息徐敬业叛乱为主干的《武则天》中,作者通过上官婉儿和骆宾王这两位著名文人的感化,则不但意在彰扬武后的文治,更歌颂了这位最高统治者的人格感召的魅力。

  比照15年前对李岩悲剧命运的关注和感应,真有天渊之隔。这与其说是时代变迁的使然,不如说是担当不同社会角色的必然作派。

  郭沫若纵然有作为政治活动家的权变的一面,但并未完全泯灭作为史学家的德识和作为文学家的真率。他和于立群生养的长子郭汉英,为后人提供了晚年郭沫若这样的历史细节,耐人寻味:

  文化大革命期间,他曾对我不止一次地感慨过:“很可惜,这是帝王思想,而且妒贤,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他曾经公开地讲过,也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过:“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把李岩和红娘子的故事写成戏。”

  郭沫若的“后悔”颇堪玩味。

  以写作《甲申三百年祭》的初衷而言,刺责崇祯也好,褒扬和批判李自成也好,终竟无从取代或淡化“悲剧的意义尤其深刻”的李岩。作者一再抱怨国民党的“无理取闹的攻击”打击了自己的写作情绪。倘若从另一角度来解读这番抱怨,是否可以理解为这在客观上警示作者:国共双方均如此看重这篇史论的现实意义,史剧若以李岩悲剧命运为主线,得能无所顾忌———杞人忧天乎?投鼠忌器乎?授人以柄乎?凡此种种,在“言志”意识十分强烈的郭沫若心中,不能不产生顾虑。形象思维的史剧不同于逻辑思维的史论,艺术总是需要借助形象以凸现意蕴。作为浪漫主义的诗人剧作家,郭沫若要塑造的李岩这个悲剧的艺术形象,将会产生怎样的艺术效应?真正的艺术创作总是需要艺术家心灵的自由。《甲申三百年祭》被引领中国历史走向的各方政治家赋予太多的时论色彩之后,以服膺“宣传喇叭”为职志的郭沫若,如何能克服这巨大的心理障碍呢。

  历史昭示,郭沫若当年对李岩悲剧命运的关注绝非杞人忧天。这大概就是他的“后悔”所在罢。如果从更深的层面来看待郭沫若的“后悔”,那么作为一个文学艺术家,当他奉政治功利至上主义为圭臬的时候,是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创作自由的。

  这就不难理解,郭沫若纵然表示“后悔”,但终究未能也决不可能再度重操旧业,来弥补这终身的缺憾。作为文学家的郭沫若无法战胜作为政治活动家的郭沫若,无论是困惑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

  作者:冯锡刚  来源:《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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