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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评月刊:论民粹式直接民主的内在缺陷

http://www.CRNTT.com   2024-01-14 00:01:26  


 
  因此,挑起“精英”与“人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正是民粹主义精英所乐见的,“对精英的憎恶使民粹主义树立了政敌,但这也正是其建构自身的一个重要部分”。〔6〕民粹主义需要这种矛盾,更需要激化这种矛盾,将社会集团妖魔化,反对一切,建构新的民主实践模式,是“人民”反对“精英”所迫切的,也更是魅力型领导人操弄“人民”所迫切的。“今天许多人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认为民主游离不定,正在慢慢脱离民众的控制,被我们只能模糊感知的强大暗流所牵引”,〔7〕于是追寻和复归传统的直接民主成了民粹主义源源不断的动力。“直接民主”与“代议民主”遥相对应,无论是形式还是内核都契合民粹主义那种二分的、对立的思维定式。直接民主被民粹主义精英包装成“真正的民主”,是让民众掌握自己命运和拯救现存政治经济危机的唯一解药,但实际上则是民粹主义领袖用来对抗建制派精英和强化自身权威的政治工具和策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喜欢直接民主。

  (三)被操控的集体行动与简单主义的勾连

  哈佛大学教授肯尼士·罗伯特区别了民粹主义与社会运动的不同,他认为社会运动是民众由下而上自发的一种集体行动,而民粹主义往往涉及到主导作用的个人通过控制社会动员的管道、节奏和组织形式而实现对民众主体性的私自占用。〔8〕换句话说,民粹主义是被其魅力型领袖牢牢操控的一种“集体行动”,“人民”没有主体性,“人民”仅有的价值就是跟从。民粹主义讨厌代议民主的繁文缛节,也并不想让“人民”真正的当家做主,所以他们诉诸于简单主义,既让自己利于操控“人民”,也让“人民”在民粹主义运动中拥有“真正”做主的仪式感。需要指出的是,民粹主义精英对“人民”的操控并非仅是他们主观作用的结果,实际上亦有来自“人民”主动要求被操控的因素,原因是原子化的民众自知单一力量的弱小,他们渴望被操控使之聚合在一起,以应对自己在面对许多问题上的无能为力。如何使这种聚合力量发挥出最大的能量?民粹主义的办法是将其与简单主义嫁接。在民粹主义领袖看来,简单主义是最为实用的工具,它们既清晰易懂、容易区隔,又易于操作,这显然非常切合被制造出来的“人民”的胃口。

  民粹主义精英们不仅挖掘普罗大众的“简单化”的特质,而且还试图将这种“简单”结构化,通过对重大政治经济事件简单的解释和简单的解决办法,来激发“人民”的热情和情绪。简单主义成为民粹主义的选择和依附,主要有以下原因:一方面,“人民”内部的大部分成员是来自于基层的民众,普通人的“智慧”和朴素,要求政治的简单化,因为他们已经厌倦了建制派精英们对政治的复杂化玩弄,复杂化是让民众自觉不自觉地远离政治的压力,“民粹主义者喜欢透明化,不相信神秘:他们痛斥暗箱操作、幕后交易、复杂程式、秘密协定以及只有专家才能理解的专门术语。”〔9〕另一方面,民粹主义精英对“人民”同质性的建构,必然要求“人民”作出一致的决定,不管这种决定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在群氓中,每一种情感、每一个行为都有传染性,甚至使个体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自身的利益”。〔10〕反过来,由于“人民”具有易冲动、走极端、简单化的特性,又要求魅力型民粹精英必须使用简单化的政治话语和简单化的政治程式,“个人魅力型领导方式的简单性恰好迎合了民粹主义者对政治和制度的简单性和直接性的意向”,〔11〕因此创造一种简单化的政治是民粹主义运动的追求和目的。直接民主既是民粹主义话语本身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民粹主义幻想中的民主样态,是他们重建政治的法宝和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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