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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有多重要?

http://www.CRNTT.com   2009-05-04 09:07:05  


 
  如国画。经过徐悲鸿等人的努力,中国画的技法不仅得以改良,而且得以进入高等教育的殿堂,与西画分庭抗礼。新兴的“国画”与传统的院体画、文人画和工匠画有血脉相通的渊源关系,同时又具有创新元素,加上国画本身根底厚,名家多,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和技法传承,大量古典著述和作品也借助新的印刷手段而广泛传播。 

  由上不难看出,“五四”破坏最多的,不过是所谓旧文学。但白话文的兴起,包括孔教地位的动摇,则不能都归因于“五四”。至于旧伦理和旧礼法,虽受到挑战,但也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受到了冲击。而旧政治、旧宗教、国粹等,则基本上不曾被改变,既有挑战也败得一塌糊涂。

五、“五四”自败的例证 

  英国文化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断定,任何一种人类文化,都有它的持久性和独立性。事实上,任何一种文化现象的断裂与被改变,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必然要经历相当漫长的时期,并且要有相当的社会变革的基础。“五四”新文化运动之所以不可能对旧的文化和旧的传统造成破坏性的后果,其原因恰恰就在于它远不具备这样的时间和基础。盲目的破坏与改造,很大程度上连破坏者或改造者自身都无从适应。换言之,传统的东西并不那么容易被破坏,因为破坏者自己实际上往往就还是旧传统的背负者甚或继承者。而当传统依旧流淌在多数国人的血管里的时候,破坏者即使想不妥协,也很少可能。 

  以被胡适当年誉为“只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的吴虞为例。吴因在《新青年》上发表《吃人与礼教》、《家族制度为专制主义之根据论》等文章,倡言“非孝”,因而受到胡适的重视。但吴虞骨子里却是一个深受旧传统、旧文化影响的旧文人。仅举两例: 

  (1)旧礼法的影响根深蒂固。 

  吴虞在“五四”期间的1920年3月21日首次致函胡适,充分表现其人非新式人物也。函称: 

  适之先生道鉴:伏处西陲,钦仰高风久矣。顷接女桓来书,敬悉先生起居曼福,又承介绍女桓,且为担保,感荷无量,叩头叩头。……弟前做《说孝》一篇,此间颇多反对,甚至于卫戍司令部控告弟同孙少荆为过激党,真可笑矣。此篇曾经邮寄教正,不知到否。……《星期日》现改上弟编辑,先生如暇,敬乞赐稿一二,以光芜报,至感至盼。手此,即颂着祉。弟吴虞再拜 

  《新青年》倡导白话文已有两三年时间,鼓吹破除旧礼法也已多年,吴去信本为响应,但信之格式、语言全为旧派。不仅“道鉴”,还谦卑至极地满篇用些“伏处”、“钦仰”、“敬悉”、“敬乞”之类的用语,甚至还要“叩头”及“再拜”云云。再看看他的照片,仅从衣着上就一点也找不到他新派的影子。 

  (2)旧文化、旧伦理的影响如影相随。 

  查吴虞日记,我们发现他从1915年开始就不断买婢蓄妾,还挑三拣四,又要看嘴唇厚不厚,又要查有没有狐臭,买到后还不许回家探亲。1931年60岁,1939年年近70岁,还先后纳过两妾,都不过十六七岁。其做北大教授时一边写信调查妻子在老家是否规矩,一边自己出入妓院,喝花酒,争名妓,甚至把给妓女写的诗印成传单供妓院散发,还投稿到报上去发表。而对自己的妻女妾婢,却极为专制。如此之反孔“英雄”,实为那个时代新旧思想矛盾冲突的产物,时代之未到启蒙阶段,显而易见。 

  因为新时代之未到,故仅靠人为破坏或创造,也大都经不住环境的作用和传统的作用,改了也会变回来。仅以胡适为例,我们只要注意到其“五四”前后书信中称谓、用语及格式的变化,就不难看出传统与环境的影响在胡适的身上有多么大。如1907年他给年龄接近、但两人系叔侄辈的“发小儿”胡近仁去信,称谓是“近仁老叔大人尊前”,又是“老叔”,又是“大人”,还要“尊前”,内文谈及胡近仁均称“吾叔”,胡的话或文,甚至还要用“辱示”或“垂示”,信末还要“道安”并“顿道”,真可谓礼数周到,恭敬备至,极合传统礼法。但1914年胡留美后,其称谓就有了变化了。“大人”、“尊前”之类的没有了,变成了“近仁老叔足下”,内文中也不再太过讲究礼数了,不过“首”依旧要“顿”,谦卑之词也还在用,如“乞寄示”、“乞见示”之类,还是文言文写法。而等到他开始发起文学革命,开始猛攻旧礼教、旧礼法时,其信称谓之类的变化就更明显了。如1918年给胡近仁信,辈分的称谓不见了,仅直呼“近仁”,并加一“老友”以示亲热。落款也只剩下一个“适”字,只留了一个“上”以示尊重。到1920年,胡适干脆完全用白话文写信了,“老友”和什么“上”之类的,都不用了,变成直呼“老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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