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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跃刚:中国革命与中国改革

http://www.CRNTT.com   2009-04-10 08:23:09  


 
  我再简单说几句三年灾荒的事,我相信你们四十岁以上的很多人都挨过饿,但是快饿死的经验你们没有。我就差点饿死,饿到什么地步?浑身发抖,鞋都穿不上,每走一步路都像爬山一样,没有劲儿,晚上起来撒尿撒八次,为什么?肚子饿得不行,老喝水,喝酱油汤,有点东西你就想往肚子里灌。我就说一个人啊,有思想,但是有个臭皮囊,你的思想就屈服于臭皮囊了。到那时候,你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你就想我怎么样能有东西吃,一颗米粒掉在地上,找到米粒就放到嘴里,那颗米粒也许能救我。我到农村去的时候,我的左邻右舍已经死了人了。我隔壁那个农户,他的老婆死了,他的小小孩死了,剩下他本人和他一个大女儿。还有一家人是十三个人死剩一个人。那真是惨极了。我到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后来慢慢地,我呆了十几个月,如果我再呆三个月我就死在那儿了。这个经验实在太惨了,想起来真是要淌眼泪。这三年灾荒,完全是不让人说真话,谎报丰收。你调查这个,我觉得很对。这部分是需要极大地做宣传。我们政府对这部分是想尽一切办法要隐瞒。胡锦涛敢说是三年人祸吗?他不敢说,连温家宝都不敢说,他只能说是三年灾荒,他绝不敢说是三年人祸。现在他也不说是三年自然灾荒,可是有哪个官方文件讲是三年人祸的?没有的。共产党的合法性完全不是继承毛泽东的统治,它的合法性来自成功的工业化和现代化。那个时侯确实不懂得经济学,实际上也不是工业化,现代化,就是财富的创造。财富怎么创造?通过交换创造。现在我们明白这么多财富怎么出来的,不是什么工业化,现代化,就是大家交换赚钱,财富就出来了。 

  最后一点就是跃刚讲文革结束之后老百姓要求吃饱饭是一个力量,我觉得这个分析很有道理,而且是一个主要力量。但是你也要看到还有很多其他的方面的力量。拿城里人来讲,没有吃不饱的,没有饿死人的问题。但是你想想宋彬彬等人把他们学校校长打死了(但是不是她打死的不知道,当时那么多人)。而且这么多的高干受到极大的侮辱,知识分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跟农村的问题不同,这些人也是强烈要求改革的。而且这些人跟农民不一样,这些人是社会的精英,他们对改革的要求起着极大的作用。 

  我就补充这一点。 

  卢跃刚: 

  能否证明是一个“阴谋”?我不用这个词,一般我禁忌用“阴谋”这样的词汇来观察历史。但是从事实而言,肯定是一个言行不一的过程。当然这个过程也导致了今天的某些恶果,比如说带来了信用危机。中国危机的本质是信用危机。这个词不是单一的词汇,它是从心灵到行为,从历史到现实的一整套制度安排。 

  是不是一个“犯罪集团”?目前为止,我也没有使用这个词汇。我只是说你和你们的行为是违法的,而且违的是你和你们自己制定的法。违法的主体是集体还是个人?集体起了多少作用?个人起了多少作用?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研究,下一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党史界有很多这样的事情要做。 

  至于说这个过程中是不是有合理性在?那要看在怎样的维度下说。维度不一样,对历史解释逻辑和结论走向完全不一样。我反复地讲,历史研究要回归人道主义;历史问题无论是价值,还是立场、方法,它的本质是人道主义问题,如果我们还是人的话。只有回到了人道主义,才可能使我们每个人——人类的经验和情感有真实的附着点,幷在这个过程中总结经验教训,获得智慧,以谦卑和善意寻找自我救赎的道路。 

  (卢跃刚,资深媒体人,报告文学作家,着有长篇报告文学《人体躁动》、《大国寡民》,报告文学集《以人民的名义》、《长江三峡,半个世纪的论证》、《在底层》、《在那酒神徘徊的地方》、《卢跃刚自选集》,小说《潮地》、《雾域》,中篇报告文学《创世纪荒诞》、《超越世纪:性艺术在中国》、《辛未水患》、《长江三峡:中国的史诗》、《讨个“说法”〈以人民的史义〉》(续篇)、《春天里的神话》、《乡村八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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