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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文革”博物馆

http://www.CRNTT.com   2013-06-24 15:10:55  


 
“民主”的渗透

  “我是冲进塔园的。”曾庆彬停顿了一下,“没错,冲。”

  曾庆彬是塔园志愿者,45岁,算是塔园的年轻人了。他递给我的名片印着3个网址,彩塘民生网、塔园“文革”博物馆及潮安县基督教会。与我认识的大部分潮汕男人不同,他全然不谈挣钱的事。从塔园驱车出来,一路上蹦出来的民主、自由、哈耶克,让我感到些许分裂。

  车子从潮汕公路拐进乡镇小路,越过几个村落,在田野边停了下来。他家像是简易工棚,摆着机车零件,墙上挂着字画。当他在薄木板隔出的小间里启动电脑时,自己的天地就展开了。

  曾庆彬的前传是典型的潮汕故事。13岁的少年辍学闯天下,白手起家开了小工厂。后来工厂倒闭,卖起电动车。辛苦忙碌却找不到尊严感,萌生了从政当官谋权力的想法。自然以失败告终。此后他全心投入互联网。2009年,在自己的村庄,他开始帮人维权。他精力充沛,被某种强大的目标占据,视反对者无益者为垃圾,透出摧枯拉朽的气息。

  “博物馆是我表达政治的场所。”曾庆彬试图将学到的民主理念带进塔园。2009年去参加公祭礼时,听到彭启安诉说后继无人的苦恼,他给彭启安写信自我推荐,一开始并未被其他志愿者接纳。后来,经过老同志的推荐,他才得以和彭启安见面。他建议用法律手段保护塔园,说只有民主法治才能防止“文革”重演,而博物馆却依然靠着个人崇拜和魅力在支撑,正是“文革”的思维。当时,彭启安只是微笑着说,谢谢曾先生,言语之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那些年里,彭启安都在思索塔园的发展之路。他去寻找接班人,找过汕头市政协副主席方展伟、市人大副主任余建明,他们很热心,却都婉拒了他。有志愿者私下嘀咕:“所谓接班人也是‘文革’概念。”

  去彭化与制度化的道路也探索过,他尝试建立塔园委员会和基金会,都遭到村委会否决。

  2010年,公祭礼遭阻拦。这回,他动员更多的热心者,曾庆彬也收到求助电话。那天,他发动了几百人前往塔园祭奠献花,这让他得到彭启安的认可,从此成了塔园活跃分子。

  更多年轻的志愿者加入进来。在潮州彩塘镇,我在一家影印店见到85后曾祥游。当去了塔园,他才知道,原来存在这么一段历史。他成了志愿者,为博物馆建网站、传播信息。

  老人们大多并不知道这些,正如我原先并不知道,在田野边的工棚里、公路边的小店里、日常而麻木的小镇里、冷清的“文革”博物馆里,更为现代的观念正蔓延开来。

保卫者的游击战

  塔园未来如何?彭启安把16字方针抛出来:不求正名,难求发展,只求存在,终求完美。

  这问题想了无数遍。无路可走又放心不下,只能在塔园终老了。“老汉今年82,”他反覆说这句话,大概是表达焦灼的方式。这一句式重复好些年了,危机如常,年纪渐长。女儿说起父亲,眼角泛起泪花,说谁也劝不动他。忧心忡忡的志愿者希望他长命百岁。“他不在了,塔园也就结束了。”见过的许多人都这么说。塔园骨干王平是少数乐观者之一,她四处奔走,想为塔园挂牌,无论是爱国主义基地或是养生基地,她觉得挂上就行。

  眼前要解决的难题是:把彭德怀像安上塔园。村委会一如既往地反对,沟通无效后,他决定绕过村委会,强行安装。

  在村里,他得到村民杜老二的支持。杜老二拥有保卫队,他向彭启安承诺:有人暴力阻挠,他们就出来保卫。

  “必须旗帜鲜明支持彭市长。”杜老二圆头虎脸,叼着中华烟,说话时嘴角轻轻向下撇。父亲杜惠崇曾是村里的老书记,正是在他任上,彭启安创建塔园。别人以为子承父业,他并不承认。他生于1970年代初期,对“文革”没有特殊的记忆,后来才偶然听到历史碎片,也知道了彭启安的坚持,由是产生了崇敬。他说村里级别最高的退休官员反对塔园,这影响着村干部的态度。但杜老二也是有分量的角色,在选举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决定站到彭启安一边,协助和村里沟通谈判。

  在博物馆,杜老二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试图为每个人安上角色。“如果我是‘文革’博物馆的捍卫者,那么你是什么?”他问管理员杜乔生。但杜乔生对“文革”全然不感兴趣。他想唱8月8日的祭文给杜老二听,杜老二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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