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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和谐”的拆迁

http://www.CRNTT.com   2010-08-06 11:53:31  


 
  政府看中的其实并不是我家和我们村里那些半旧不新的房子,而是房子下面的土地,但补偿却明明白白都是开给“地上附着物”的 

  政府看中的其实并不是我家和我们村里那些半旧不新的房子。后来拆迁工人开进村子,第一个扒掉的就是这些抹着灰色水泥的房屋。他们要的是下面的土地,但补偿却明明白白都是开给“地上附着物”的。 

  村民们似乎从未想过这一点,比如我爸妈。直到有一天我在餐桌上顺嘴说起:“其实房子不值钱,值钱的是地。”我爸妈愣了一下。然后我爸爸开始点头,而我妈妈却反驳说:“那有什么办法,土地本来就是国家的。” 

  土地确实早就不是他们的了。在我爸妈懂事之前就不是了。这些年里,他们或许更像是国有或集体所有土地上的佃户。 

  要说我的家族在这个村庄的土地拥有史,最早可以上溯到我的曾曾祖父。爸爸对他的曾祖父没有什么印象,只听说他人高马大,在当地无人敢欺。我的曾曾祖父当年带着他的兄弟从别的村迁来,置下32亩土地,然后像棵树一样生根结枝。他一定想像着,土地会像过去几千年一样在他一代代子嗣中分配、流传。 

  曾曾祖父前来开家辟业的这座村庄,离长江不远。我爷爷曾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站在自家的后屋檐下,远远听到江北战场上传来的枪炮声,夜晚看到战场上腾起的火光。我姥姥出嫁前住得离江更近,一天夜里,听到军队杀过江来,胜利的在后边追,落败的在前边跑,一夜喧嚣叫喊,脚步声纷乱,大队人马“踏踏”地从村边跑过。 

  军队过江之后,曾曾祖父领着他的子孙们在自家的田地里又劳作了几年,然后就去世了。他去世后没几年,村里所有的土地都收归集体了。 

  如今我爸爸已经说不清楚当年曾曾祖父置下的全部田产。他1953年出生,土地收归集体的时候,还不怎么懂事。不过,那些年里生产队长每天清早吹响上工哨的时候就扯起嗓门喊:“今天大家去某某家的二亩三分地里拔草!”或者“今天去某某家的一亩八分地里割稻!”尽管田地已不属于某某家,但人们还用这种方式区分田地。而我爸爸也就是靠着这种方式,在脑海中对他家的祖产建立起一个模糊的轮廓。 

  现在他能告诉我的是:后来将集体土地承包到户时,曾曾祖父的哪一块田地分到了邻村甲,哪一块划给了邻村乙,又有哪一块分给邻居某某家。而我家三口人,则分到了不知原来属于谁家的三亩地。 

  我爸爸至今还藏着一张土地承包证,上面写着承包年限50年。“50年啊!”我爸爸一边强调着,一边揸开五个手指。 

  “可现在政府要收回了,有什么办法,田本来也不是自家的。”我妈妈又一次在一旁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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