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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面临腐败和改革赛跑的挑战

http://www.CRNTT.com   2009-01-23 10:24:54  


   
  我还读了斯密的《国富论》,那也是郭大力和王亚南翻译的。记得是1973年,家父从上海买到后邮寄到我那个没有电灯的山中窝棚。翻开来,卷首是批判性说明,可以不加理会的。也许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开山之作,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之一,当局再“左”也不好意思禁止吧?读下去,我被这本书吸引,慢慢就知道,“分工水平”才是理解经济现象包括富裕程度差别的一个关键。 

  记者:下乡十年,当地的农村有什么变化吗? 

  周其仁:总有一些吧。不过很多所谓的“变化”,就是“张书记开沟李书记埋”那一套,很热闹,更辛苦,可是财富并没有增加多少。知青下乡最大的贡献,我看还是改善了当地教育。因为相对来说,城市下乡知青的文化程度总还是高一点,知青当了农村中小学的老师,培养教育了当地的孩子,后来出了不少人才,带头走向外面的世界,这是知青带给当地最大的变化吧。 

  记者:在满清时期,东北地区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后人写的《东北流人史》说,流人对当地的最大贡献就是提高了当地的文化水平。 

  周其仁:知青又何尝不是“流人”?在知青之外,还有其他历次运动中的“戴罪之人”,对当地的提升知识文化的帮助也很大。1977年我准备参加高考的时候,因为自己没上过高中,要自学补习。很幸运,那时我已经到了农场场部工作,遇到一个下放的右派,是水利工程师,他利用晚上教我高中数学,至今我还记得他是怎么给我讲“log函数”的情形。 

  记者:1977年邓小平决策恢复高考,第二年你考入大学,算是脱离了底层社会的生活。 

  周其仁:遥想1978年早春时节,我站在北大荒农场的一只高音喇叭下面,一边听着恢复高考的消息,一边盘算着如何填写志愿。本来不用任何犹豫,心目中最好的学校就是北大,而我对于只凭考试成绩、不论其他的竞争是向来不怕的。无奈1977年黑龙江省的“土政策”规定,除了1966年的老高三学生,其他凡超过25岁的一律不得报考。那一年我已经28岁了,北京大学要不要我这样岁数大的学生呢?远在千里之外,我觉得毫无把握。思虑再三,只好放弃填写北大,最后按第一志愿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录取。 

  记者:那时大学的气氛很活跃。 

  周其仁:1978年10月后的北京,是中国伟大变革的漩涡中心。大学的气氛非常活跃,许多同学都有过丰富的社会阅历,大家刻苦读书,又不拘泥于书本知识。我常到其他学校去旁听课程和讲座,结识了不少校外朋友。在一个聚会上,我们听到了安徽农村包产到户的消息。那是亲到现场调查的人带回的第一手报告:大旱天气增加的饥荒威胁,逼得农民悄悄把集体土地分到了户;结果,粮食大幅增产,但“包产到户”却不合法,所以农民只好秘密进行。这个故事让我们兴奋,原来农村也存在迅速改变的路径!令人困惑的是:为什么被实践证明可以促进生产、解决农民温饱的生产方式,却得不到“上层建筑”的合法承认呢? 
当时,北京城里争论激烈。反对者责问包产到户的“方向”,支持者辩说包产到户大幅度提高了产量。我和《未定稿》的编辑王小强合作,写了一篇文章论证包产到户。该文起于一股不平之气:为什么增加产量的一定就违背“方向”了呢?文章写出来后,没有地方可以发表。当时中国社会科学院农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耕今先生把我们的文章推荐给1980年全国农业经济学会年会。记得会上一位什么权威专门找到北京农科院院长的秘书赵晓冬,质问这两个人是不是共产党员,赵答:不是。权威说,你总是共产党员吧,可不能理这两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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