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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8年携57坛骨灰从台湾回山东故里

http://www.CRNTT.com   2010-10-15 13:28:08  


 
  一年夏天,他从台北赶去花莲的军人公墓办理骨灰迁移手续。没料想,台风来得突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下山的桥被洪水拦腰冲断,他抱着冰冷的骨灰坛躲在空无一人的墓地。雨下得大了,“浑身就像泡在水里”。他发现附近为死去的“有钱军人”修建的凉亭,便捧着骨灰坛在亭子里蹲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才被直升机救出。

  家人并不同意老人的行动,“没有谁愿意家里摆着好几坛外人的骨灰”。为此,他不得不将骨灰摆进地下室,而自己就睡在一旁,借此安慰子女,“有我陪着这些老哥,他们的鬼魂就算回来,也不会去找你们的”。

  把骨灰从台北带回山东是个极其艰难的过程。这些被密封起来的骨灰坛,常常被误认有“藏毒的嫌疑”,高秉涵必须通过繁琐复杂的安检程序。并且,因为害怕骨灰坛摔碎,他从来不敢托运。即便带上飞机,他也只能小心地抱着,生怕空乘人员和周围的乘客发现。

  他曾经因为要照顾同行的另外一位老人,在海关遗失了一坛骨灰,也曾经因为没拿稳,把骨灰坛摔碎。但是最终,他还是把这些骨灰送回了那些逝者们生前无法回到的故乡。

  只要还有一个人要回家,我就陪着他们

  在台湾,200多个从菏泽一路历经战火和逃难来到这里的人组成了“菏泽旅台同乡会”。高秉涵因为来台时年龄最小,在同乡会里也最年轻,被推选为会长。

  对他来说,会里的每一个同乡都是他的父兄、母姐。他坚持每年清明或中秋陪着想要回家的同乡一道返乡,“我答应过他们,只要还有一个人要回家,我就陪着他们一起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高秉涵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一位75岁的老人了。

  其实,菏泽只是他生活了13年的地方,如今他在那里已没有“五服以内的亲人”。但因为这些同在异乡的乡亲,菏泽不仅意味着故乡,也意味着他身上背负的、关于回家的约定。

  高秉涵成了菏泽同乡的中心人物。这些一辈子都未忘乡音的菏泽人频繁地聚会,只不过,他们的话题屈指可数:家乡的样子,逃难的经历。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故事,以至于后来高秉涵的太太都不愿意参加这样的聚会,因为“每次都听同样的事情”。

  即便在家里,高秉涵也总是在饭桌上兴高采烈地讲起小时候在乡间犁地,和父亲清晨跑到“黑豆棵”里捉鹌鹑,讲起老家的风俗“压床”。当然,还有许多逃难路上的故事。

  以下就是那被上百次反覆讲述的故事之一。

  厦门海岸上的一个秋夜,中秋节刚刚过去,“月光很亮”。高秉涵和海滩上成千上万人一样,焦急地等待着前来带他们到海峡另一边的船。天还没亮,两艘登陆艇悄悄地靠岸,逃难的人们“像流水一样疯跑”,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离岸的稻草。

  这个当时只有14岁的男孩,只能跟着人流向前挤,一开始是在地上跑,但很快就变成了“在被踩死的尸体上跑”。身后的士兵甚至用枪托打在他身上,想要踩着他登船。

  天已大亮,当他在最后一刻挤上船时,一颗炮弹落在船上,硝烟和血雾弥漫在一起。那些未能登船的士兵绝望地哭喊着,有的拿起枪向船上扫射。舱门关闭,将正在那里的难民拦腰夹断。船上幸存者所能做的,只是将尸体和残肢不断地扔进海中。

  当登陆艇离去时,海水变成了猩红色。高秉涵站在船舱盖子上,那里到处是人,甚至连蹲下的空间也没有,空气中飘荡着“火药和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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