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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文化失忆症 | |
http://www.CRNTT.com 2014-06-13 12:18:40 |
被抹去的“历史” 这部电影改编自旅美华裔作家严歌苓2011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陆犯焉识》,小说讲述了“我”的祖父陆焉识经历民国、毛泽东时代和“文革”后的人生故事,一方面叙述其作为右派分子在西北大荒漠劳改、逃跑的悲惨经历,另一方面穿插回忆其作为浪荡公子在民国时期留学、情爱和蹲监狱的不羁生活。这种个人家族史的故事是80年代以来两类主流叙述的嫁接。 一类是右派知识分子的受难史。从80年代的张贤亮小说、《天云山传奇》等作品到90年代反右书籍以及2008年出版的《夹边沟记事》等,右派叙事成为讲述特定年代“毛泽东时代”和特殊群体“知识分子”最为重要和有效的原型故事;第二类是民国贵族或没落大家族的故事,这联系着90年代的“老上海”怀旧和新世纪以来民国范儿叙述。在从上海向民国的文化穿越中,旗袍美女也变脸为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一种优雅、闲适、物质化的贵族生活借民国大舞台而显影。陆焉识既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少爷、留美博士,又是50年代的大学教授、死不悔改的右派分子,可谓身兼两“职”,是民国精神与遭受迫害的右派知识分子的合二为一。这既吻合于80年代以来的新主流文化,又实现了连贯性地叙述20世纪历史的文化任务。可以说,《陆犯焉识》的故事并没有多少新意,反而有点老调重弹。 《归来》显然没有选择拍摄成为电影版的《陆犯焉识》,这部电影仅仅截取小说的结尾部分陆焉识归来和冯婉瑜失忆的故事,那些构成小说主要情节的右派劳改和民国传奇都在电影中成为看不见的前史。不仅如此,这部怀旧色彩浓郁的电影也没有使用常见的闪回镜头来交待过去的历史,除了“文革”结束所标识的时代转折,历史在这部电影中仿佛停滞了一般,就连同样风云激荡的80年代也没能吹进三口之家的平静生活。影片中,陆焉识恰好需要用过去的历史来“激活”冯婉瑜的记忆,可是在陆焉识朗读过去的信件中,既没有劳教生活的苦难和残酷,也没有他们美好恋情场景的回忆,只是轻描淡写地记述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唯一让冯婉瑜与陆焉识短暂相识的段落,是陆焉识弹奏起30年代左翼电影的经典曲目《渔光曲》,两个人在这首曲子中相拥而泣,而观众根本无从知晓他们为何会对这首歌曲如此情有独钟。 在这种历史虚化的舞台上,陆焉识虽然是历史的受害者,但不再承担着亲历者和见证人的职责。因此,《山楂树之恋》、《归来》等影片几乎没有控诉历史、时代的悲情,反而让观众从中感受到“极端的年代”里至死不渝的爱情和真爱到永远的可贵。这种历史感的消逝,使得《归来》变成一种更具普世性的故事,这种历经大灾难依然深爱彼此的浪漫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文革”的历史也并非那么特殊,它只是人类所经历的各种天灾人祸之一。 不过,《归来》的症结在于,正是这种对历史的抽离和空洞化,是造成冯婉瑜失忆症的文化根源。那样一个冯婉瑜心目中的 “文化英雄”之所以无法从站台上走下来,正是因为这样的陆焉识本来就是80年代历史书写的建构,也只有打破这种幻象,冯婉瑜的心结才能解开。这就需要“陆焉识”逃离《陆犯焉识》和《归来》的双重剧本,有勇气打开尘封的历史网结,这也许才是陆焉识真正归来的时刻。 作者张慧瑜 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艺术研究所 来源:南风窗 日期:2014-06-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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