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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百年忌辰寻访

http://www.CRNTT.com   2010-11-28 10:14:06  


托翁去世时留下的石膏面模和手模,现在静静放在小站的陈列室内,屋内是无声的参观者(关海彤 摄)
 
  从那个时候起,阿斯塔波沃变成了一个必然出现在托翁所有生平简介里的地名。寻访者的问题是,现有资料中找不到这个地名了。摊开俄罗斯地图,找到了一个名叫阿斯塔波沃的小镇,不过这地方却在莫斯科州,不在很多教科书列出的梁赞省,使我们不敢贸然买票。托尔斯泰从家园出走,走不远就病倒了,而且死后从车站运回老家也就一天时间。此阿非彼阿,去过的人说,“至少要走十几个小时的荒芜之地”。于是又查,终于在半信半疑中来到了这个名叫列夫.托尔斯泰镇的地方。在买火车票时,莫斯科大学任光宣院长特意给我在阿斯塔波沃后面用俄语写上“托尔斯泰去世的地方”,可售票员依然迷惑。

  100年前的这个地方在7天里占据了几百份报纸的头条,收到了1000多封来自世界各地的电报:所有人都意识到,托尔斯泰要死在这里了。为了避免妻子的追踪,托尔斯泰和随行多年的医生马科维茨基一开始乘坐马车,可是很快小女儿就来报信:“母亲不仅要跳湖自杀,还要追过来。”于是,两天里托尔斯泰两次改变线路,他本来只想去修道院看望出家的妹妹,并没有预料到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身边的医生、女儿都是索菲亚的反对派,不断告诉他“母亲来了”,使托尔斯泰一会儿想去高加索“找个农家待着”,一会儿又想去保加利亚或欧洲一段时间。忧怕和嘈杂中,他走了两段完全相反的路程,“坐在三等浑浊肮脏的车厢里”,终于发热到40摄氏度,在阿斯塔波沃这个谁也说不清方向的小镇下了车。

  这是一个如此偏僻的火车站,偏僻到仅有一列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位于莫斯科以南,经过图拉省或者梁赞省后,更南的利沛茨克州。俄罗斯现在的火车依然根据票价分成天壤之别的等级,头等火车比机票贵并提供极周到的餐饮和服务,到这里的三等车类似中国绿皮车,早上在送来我们之后就只剩下了4节,原本的十几节车厢半路就被去其他城市的车头拉走了。4节车厢静静地等在小火车站上,晚上再把来的客人送回莫斯科。我们买了车厢里最奇特的床位,类似中国普通硬卧车厢,然而除三排相对的铺位,另一侧窗户下方,本来窄小的一对座椅处,和其上行李架似的窄铺,都被当做“卧铺票”来卖了。“我们不是没有好的车厢,只是好车厢不到这里。”侧卧下来要不正对卧铺上客人的脚丫,要不正对漏风的窗户。13个小时慢悠悠地在各种难闻的味道、寒冷和嘈杂中睡去。

  托尔斯泰逝世100年以后,这里热闹不再,专门研究托尔斯泰的学者威廉.尼克尔研究了所有的电报和报纸说,“这是俄罗斯历史上第一次现代大众传媒事件”,“对于隐衷的挖掘令人惊讶”。当时屋里的托尔斯泰虽然死得孤独,然而门外却是世界各地赶来抢新闻的记者、想要在临终前见到托尔斯泰以便编造他已皈依的神父、托尔斯泰主义的信徒们、为了书稿版税的遗产权分裂成两派的家人,还有在两年里为了托尔斯泰的真假死讯严阵以待好几次的军警宪兵们。托翁在房中不知道外面已经成了狗仔队的世界,其实索菲亚从当月16日凌晨就到达了车站。儿女们商量,怕母亲出现刺激、加速父亲的死亡,医生也坚决反对,因此托翁不知道妻子已来到,他担心她的情况,又一再告诉人“不要让她知道我生病,否则她来了,我将无法拒绝她”。于是,直到逝世前几小时,索菲亚终于被允许看一眼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托尔斯泰。

  托翁死时,索菲亚被屋里人指责为凶手。尤其是托尔斯泰最信任的切尔特科夫,在托尔斯泰去世后立刻写了小册子《托尔斯泰的去世与出走》,不仅满足了世人的窥探欲,还把天才和家庭的矛盾推在索菲亚身上。而索菲亚向来讨厌那群围在丈夫身边“嘤嘤叫的马屁之徒”,“非常‘适切’、非常‘机警’地大吃着托尔斯泰的精神,并竭力想在大作家的生活和记忆中留下印记”,竟然一时间无所依靠。帕斯捷尔纳克的父亲曾是托尔斯泰的好友兼给多部作品配画的插图画家,当时索菲亚给插图画家发电报求助,帕斯捷尔纳克还是孩子就跟着父亲去了。“当进入那小小房屋的时候,她像一座黑山一样,朝我们扑过来:‘你要给我作证啊!不是我害死了他!’她哭着向父亲说。”最后还是高尔基看不下去,他说:“那个女人跟一个富于独创性而又烦躁不安到极点的大艺术家在一块生活50年……而眼下,人们只有在高兴诽谤她的时候才记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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