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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星:40多年鲜有人关注文革被迫害农民群体

http://www.CRNTT.com   2014-04-30 11:21:46  


 
  “用气枪污蔑毛主席宝像” 

  “登记表上记录的他们的罪行大部分都是夸大的。‘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你想象不到,一个表情,一个态度就可能是犯罪。”徐星说。 

  农民周明夫的罪行是“偷听敌台,用气枪污蔑毛主席宝像”。

  “偷听敌台”的罪名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并不少见。周明夫装了一个小的矿石收音机,当时中苏关系紧张,双方都在用电台做宣传,苏联那边的信号比较强,周明夫偶然听到了,就被别人告发了。当时周明夫是大队里的会计,大队里三个会计有一把气枪,20多岁的人拿枪比比画画,就成了“犯人登记表”上的“用气枪污蔑毛主席宝像”。周明夫现在并不承认自己当时瞄准过毛主席像。30多年过去了,细节无从查证,他在监狱中度过了人生的黄金十年。

  徐星给周明夫看他当年的“犯人登记表”,周明夫觉得意外又荒谬,喃喃说:“真可笑,罪名都很可笑。”很多人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之后,接下来的处境就是亲人和他们划清界限,以此避开“反革命家属”的身份,维持自己的生存。但是周明夫的妻子裘玲是一个异数,她选择相信丈夫,她觉得丈夫没有罪,她问农场里的领导,对方说周明夫没有什么错,裘玲觉得欣慰:“农场里的领导这么说的,还有良心哦。” 

  周明夫本人对这件事的想法是:“想起来十年嘛,这样过去了……过去了,我想已经过去了,二个呢他也是受别人指使的。那个时候‘文化大革命’,人都是没有心的。都是踩着别人往上爬,为了表现自己比别人更革命,更爱毛主席,都是为了这个。” 

  农民翁志渝是徐星在寻找“犯人登记表”上的胡俊录意外找到的。他的“犯人登记表”并不是胡俊录的同案犯则被迫给自己捏造了“罪名”。农民翁志渝和胡俊录被定罪“攻击社会主义制度,并参加其反革命集团妄图颠覆的行动”,监管人员为了避免“串供”,把他们隔开审讯,要求他们交代“反革命组织”的名称。翁志渝实话实说“没有反革命组织,没有组织名称”。审讯员用枪把子在他脑袋背后敲一下,不说就再敲一下,如此逼问之下,翁志渝自知屈打成招是肯定的了:“我知道,(他们)一定要问名称出来了。”

 “他们(指审讯员)说,不会没有名称,你们有组织有纲领,你们的名称是不是反共。我说不是,我知道这个(反共)一讲要枪毙。我想,没有办法了,再不捏造一个名称出来,不打死也要打出脑震荡。”

  翁志渝当年有读报看报的习惯,家里订着《浙江日报》。他看到报纸上经常提到“反苏反修”,说斯大林搞个人崇拜、个人迷信,要反斯大林。当时的大喇叭天天唱“中国出了个大救星”,《国际歌》里又唱“从来就没有救世主”。翁志渝暗暗想,想同样是唱歌,一个说大救星,一个说从来就没有救世主,那中国是不是个人迷信呢?翁志渝还见到过报纸上有“启蒙”这个词,觉得“中国老百姓糊涂了,要启蒙,不能这样下去”。 

  审讯员逼问之下,翁志渝想起了自己偷偷有过的想法,说“我想是想了一想”,审讯员立刻问:“你怎么想的?”翁志渝答:“启蒙。”审讯组并不知道这个词,也不知道启蒙两字怎么写,问翁志渝什么意思,翁志渝说:“毛主席是个人崇拜。”审讯组大惊失色,狠狠地打了翁志渝一下,“现在想起来还疼”。翁志渝只说了启蒙两个字,审讯组又加上“领导核心小组”,“启蒙领导核心小组”就是翁志渝和其他几个农民的反革命组织名称,定罪的时候其他“犯人”对于“启蒙”两字毫不知情,对自己的“罪名”也一头雾水。1970年3月份,翁志渝和胡俊录被判刑。

  徐星:农民反正你知道,他们表达能力相对来说弱一些。“现行反革命”这个罪行最少都判了十年,十年在监狱里,对一个人来说,无论他是农民还是干嘛的,都是一个很惨痛很悲惨的记忆。尽管他们可能没有什么文化程度,表达能力也很差,但是他们看到自己的犯人登记表的时候表情还是非常震撼。 

  每个人都有故事,各自都不同,但是荒谬和荒诞是一样的。他们说的话都很有哲理。我觉得让他们开口不太难,底下的农民都挺敢说的。悲惨的经验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愿意说。

  时代周报:你试图提醒他们错判应该有补偿,或者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利这些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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