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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现实更加荒诞不经 文学高于现实是不可能的

http://www.CRNTT.com   2013-08-08 14:43:19  


 
从结束的地方开始写,写到开始的地方结束

  他惊讶地向我转过身来,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我询问。我对他说,走过去吧,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他问:"那是什么地方?"我说:"死无葬身之地。"—余华《第七天》之“第七天”

  南都周刊:《第七天》好像写了相当一段时间,这中间经历了什么样的过程?

  余华:我是个非常不勤快的人,这几年非虚构的文章多写了一些,都是给国外的英文报纸,巴黎的《国际先驱论坛报》,美国的《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和《时代》周刊,今年正式在《纽约时报》评论版上写专栏了,已经写了六篇。这些文章国内发表起来太麻烦,刊物报纸是不敢发的,只能用长微博的方式悄悄发上两三篇。写小说问题不大,写小说是虚构的。写非虚构会有问题,直接就会涉及到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

  我之前有几条微博,其实我写得已经够委婉了,结果还是被删掉,有一次还写过关于实名制的问题,很多人看不懂,所以就活下来了。我经常用这种隐喻,有些人看不懂。稍微表达清晰一些就会被删除,表达委婉又常常起不到作用。

  我在写小说上面可能有一种心理疾病的,这一段写得不满意的话下面就写不下去。

  南都周刊:什么样的心理疾病?

  余华: 《兄弟》之前就把《第七天》开头那段写完了,我认为写得很精彩,第一段写完以后我说这个小说可以写完,我觉得自己小说有了一个很牛的开头。为什么又搁了一段时间呢?就是最初一稿的开头杨飞进入殡仪馆的候烧大厅太快了,我写他走出了出租屋,在浓雾里路过了一场车祸后就进了殡仪馆。当时没有那个电话,我感觉到出了问题,他进入殡仪馆太快,进入前的叙述需要增加一些什么,后来想到了那个电话,让殡仪馆的人给打一个电话,“你是杨飞吗?”“是。”“我是殡仪馆的,你在哪里?我在家里净身。”有了这么一个殡仪馆的电话以后,而且打了两次,让杨飞再进入殡仪馆就从容了,从叙述的角度来看的话,如果没有电话这段的话,杨飞直接进殡仪馆就会显得过于匆忙。所以我当时感觉少了这么一个细节,殡仪馆那人给他打电话的细节,这个让我耽搁了近两年。

  南都周刊:书名《第七天》的由来是什么?

  余华:为什么书名不是《七日》,而是《第七天》?张清华(北师大教授)说:“我一开始的疑惑就是为什么叫‘第七天’?明明应该是‘七日书’,因为他讲了七天的故事,到了第七天也没有发生更大的突变,而为什么他不叫‘第七日书’?我想明白了,因为这是‘安息日的悲歌’,其实整个七天都是第七日。上帝用了六日创造了万物和人,到了第七天安息了。他安息之后,也就是‘上帝缺席’之后,我们这个世界出现混乱的景象。”虽然我自己没有这样想,但是我觉得他的解释很棒。文学作品是开放的,不同的人可以在同一部作品里读出不同的感受,对题目的理解也是同样如此。现在我来说说我的解释,两个原因,很简单,《第七天》比《七日》好,作为书名的话,你会选择《第七天》还是选择《七日》?肯定选择《第七天》。第二个原因,我写到第七天才是故事的开始,我这次是反过来写,我的小说开始是传统小说的结尾,第一天开篇杨飞死了去殡仪馆,那是传统小说的结尾,写到第七天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事开始了,但是我在这里结束了。我这个小说是反过来的,从结束的地方开始写,写到开始的地方结束。

  南都周刊:关于叙述风格,为什么“第七天”也就是第七章突然出现了大段的讲述,和前面的简洁对话风格并不相同?

  余华: 《第七天》里从最后一章开始,也就是从第七天里鼠妹和伍超开始出现大段讲述,我是这样设计的:小说的第七天有四个段落,第一段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居民们送鼠妹去殡仪馆,去安息之地,鼠妹在路上有一个大段的讲述,从她的角度讲述伍超。第二段和第三段是在殡仪馆的候烧大厅里,杨飞和他的父亲见面。最后一段是杨飞返回死无葬身之地的路上遇到伍超,伍超有大段的讲述,从他的角度讲述鼠妹。这个没有办法用前面那种简洁的对话来讲述,因为鼠妹和伍超的故事结局是最悲惨的,杨飞和杨金彪死后还能重逢,鼠妹和伍超死后还错过了,鼠妹去安息之地的时候,伍超来到了死无葬身之地,两个人都需要倾诉,都需要把自己的爱和悔恨表达出来,这个是无法用简洁的对话来展现,只能用大段的讲述,如果用简洁的对话,他们的情感表达出来时会支离破碎,大段的讲述可以让情感集中而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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