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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士绅”溃灭:乡村暴力没了减震器

http://www.CRNTT.com   2014-04-20 08:55:08  


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副所长 杨念群
  中评社北京4月20日讯/此间《读书》杂志2014年第4期刊载学者杨念群的文章《“士绅”的溃灭》,作者认为,国共两党思想差异的关键在于对 “士绅 ”存留的态度。文章内容如下:

  在中国过去的年代,“士绅 ”通常是指那些有教养的人,他们经过科举制的筛选,有层序地分布在城市和乡村,由于士绅在乡间地位特殊,自然一直就是小民闹事的首选标靶。士绅又是 “官”与“民”沟通的中介,地位既敏感又尴尬,虽可以两边说话,却又须担载风险,搞得好两边皆大欢喜,搞不好两头都要得罪。当他站在 “民”的立场也许会为百姓说上几句好话,如果只从 “官”的角度设想,可能就会充当皇权意旨插入民间的管道,仗势官府欺压良民堕落成恶人也在所不惜。诡异的是,有时民间造反和镇压叛逆统统都由士绅挑头,如太平军的造反首领洪秀全是个秀才,湘军之父曾国藩是休闲在家的翰林,虽然两人地位悬殊,但到了乡里一层却都是领衔处理事务的能人。无论造反还是剿逆,双方比拼不只靠军事能力,还要看各自苦心标榜出的行动理由在多大程度上能打动百姓的心,让他们死心跟随。

  曾国藩搞团练围堵太平军,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行动,湘军打仗是有道德感做支撑的。“道德感 ”靠两个来源激发形成,一是保土保境的家乡观念,二是宗族凝聚的儒家思想。所以他用兵只选朴拙可靠的山野村夫,不用城市油滑之人,曾国藩就凭借这两条道德律令支撑起了大清的半壁江山。这两条律令比起太平军斩尽 “清妖 ”,奔向 “天国 ”的伪基督教乌托邦指令不一定更挑逗煽情,却保证能够持久。画饼充饥伪造一个天国幻象有点像吞符念咒,药效发挥是有一定时间限制的,时间耗久了一定露馅。裴宜理曾记载红枪会会员吞吃符咒犹如打上一针兴奋剂,因为符咒用朱砂写在黄裱纸条上,这些纸条内含硝石成分,朱砂是一种传统的神经镇静剂,硝石有兴奋剂的功效,两药混合服用很容易产生刀枪不入的幻觉,一旦打起仗就会玩命不怕死向前冲杀,妄想着见谁灭谁,疯癫起来可持续两个小时左右,足以应付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与此相反,曾国藩的动员手法从不靠装神弄鬼,他反覆强调,血缘、亲情、家族等乡土链条的凝聚胶固,是击败任何对手的至尊法宝。这想法貌似老套,唤醒的却是沉淀百年的历史记忆,晚清一些读书人特别强调 “乡土 ”意识的重要性,就是在湘军扫荡太平军之后才慢慢感悟出来的,民初文人动不动就爱把 “地方自治 ”挂在嘴边,和曾国藩当年对乡土家族记忆的呼唤锻造多少有着某种关联。

  所以,曾国藩和洪秀全互斗起来都是杀人如麻,比赛着看谁比谁残忍,其实骨子里不过是在兜售一种迷幻心灵的药方,最后比拼的还是谁的精神力量支撑的药力更持久。药性的灌输渠道又全靠哪个首领真能敬宗收族垄断一方,说到底还是士绅在背后用实力说话。罗威廉描述湖北麻城近七个世纪的暴力根源,就发现越是到了近代时刻,无论是圩寨里的匪帮,还是自组的团练,最后都要取决于谁能更高效地掠夺和控制生存资源,因此各派都纷纷依托强大的宗族势力。至于族众是 “匪”是“民”,常因身份转换过快,是真是假无从辨析。清朝初年曾严禁士绅与异端的秘密会社来往,终究挡不住他们与匪类的合流,乡间民众 “自保 ”与“叛逆 ”的边界就这样变得模糊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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