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拓:中国对待国际机制的调整与转型
今天来审视国际秩序和安全机制的问题,不能忽视全球化这么一个大的背景。全球化尽管有许多的弊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带来一些新的积极的方面;包括对中国在国际关系方面的考虑,需要有一些新的选择和视角。
在全球化背景下
凸显了国际机制的作用
从全球化对国际机制的影响角度来说,应该说是凸显了国际机制的历史作用,这是一个最根本的一个特点。我认为如果把全球化和国际机制联系起来考虑,这是最明显的特点。具体在这么几个方面表现出来:
一个是其数量要比原来大大地增多了。今天我们讲的国际机制的数量,比冷战前要多得多。
再一个特点就是领域广。原来我们谈国际机制,往往就是谈到比如联合国的安全机制,谈到世贸组织这种经济机制;而现在的领域,已经扩展到了很多非传统安全的领域,比如毒品问题、环境问题等等,这些都是新拓展的领域。
第三个表现就是其力度大了。尽管国际机制的弊病、不公正方面是非常明显的,但是总体上讲,现有的国际机制对于各国的国际行为的制约力度,是比原来要加大了。你可以有不同意见、不同看法,但是事实上在制约着很多国家的对外行为。比如像军控机制也好,人权机制也好,实际的制约力度很大,不是说可以不听、不管、不顾,这是不可能的。
第四个表现就是共识相对增强。今天对国际机制仍然有分歧、有争议,但是共识在总体上来说是在增强。比如发展中国家对于人权机制、维和机制可能非议要多一些,而尽管如此,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场合下,其共识还是在增高。这种表现,在非传统安全领域就更为明显。
这是从特定角度说的,争议暂且不论。
国际机制作用得到凸显的三方面原因
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在全球化背景下出现了国际机制作用凸显的现象?我觉得一个是从全球化的大背景考虑,一个是从国际机制自身的角度考虑。
从全球化的大背景来说,全球化实际上把人类相互依存的东西连接起来,就是说全球化更强调人类的相互依存。在这样一个人类都必须相互依存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共生共存呢?这样,国际机制的作用就突出了。
而从国际机制内在的属性来说,国际机制倡导什么?为什么会在今天受到重视?就在于其自身是强调对话与合作的。一讲国际机制,就是若干个国际行为体通过对话、合作,形成一个相对有约束力的条文也好、条约也好、框架也好,在不同的领域约束大家的行为。这是一个对话的结果、互动的结果。所以,国际机制这种内在的属性,使得它在今天的大背景下其作用,有提升的可能性。
还有,国际机制本身是法制的原则在国际上的一种体现。比如说,它事实上就强调了国际法规的作用,祇不过是用另一种形式体现出来。
在考虑国际机制与建立秩序上有颇大变化
具体到中国,中国对待国际机制是什么态度?今天提出了什么新的问题?我觉得是应该思考的。
我个人认为,中国在对待国际机制方面发生了一些转型,在建立国际秩序方面也进行了一些调整。
这种转型,表现为我们原来对国际机制从抵制、拒斥,现在到认同、融入。像人权机制、军控机制、维和机制,转变是非常突出的。军控机制从七十、、八十年代的百分之十以内的加入,到现在将近百分之九十的加入。其实这个军控机制对我们国家自身的利益来说,不是没有损失的。比如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我们也是经过全面、反复的利益权衡,不仅是利益角度,还包括声誉等等方面。最后我们加入了、签署了。但是如果单单从原来的国家利益的角度考虑,我们是有损失的。资料表明,美国在核试验方面是一千多次,苏联、俄罗斯是七百四十多次,中国祇有四十五次。就是说,签署这个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事实上是约束到或者说影响到中国的核武器的进一步发展。我们祇有四十五次的经验数据,而美国有一千多次。最后我们加入了,我们愿意受到这个国际机制的约束,这确实表现出一种转型。国外学者研究中国参与国际机制,往往举中国在军控方面的这个例子。而且我们不仅加入,中国人大的批准率比一些国家还要高。
至于人权机制,我们尽管每年还要与美国还有对话甚至是矛盾、斗争,但是我们对于人权机制,也基本上从原来的完全拒斥、批判,转向一个融入。虽然有保留,但是转向融入。这个转型应该说是比较大。像维和也是,我们现在是整编制地往外派,而不是个别。
就是说,这个转型的力度非常之大,从原来的对抗、抵制,到现在的认同和介入,这个转移是非常明显的。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转型,就是因为在观念上发生变化了。由原来的纯粹的代价、利益的考虑,开始加上声誉的因素。就是说中国现在考虑这些机制的时候,不再像传统上一个是用意识形态的眼光,一个是利益的考虑,仅仅是这两点,现在我们已经跳出来了。不是说这两点不需要,而是不够,因为在根本点是还是要考虑国家利益的因素,有时还是要体现意识形态的选择,但是也有些时候开始新的角度了。就是现在老是讲的,中国要考虑自己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声誉因素从归根结底的角度上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利益,但是暂时把利益因素弱化掉了;而从以长远的战略眼光来看,可能最终是有利于我们国家的长远利益的。目前不直接提利益因素,而是提出仲介的变量--声誉因素。我觉得,这都是表明我们在国际机制方面的转型。
由此必然导致在建立国际秩序方面的调整。我们过去强调建立国际秩序,基本是针对旧的国际秩序,要求我们采取相应的办法,就是革命性的。不仅是表现革命性的批判,而且变现革命性的摧毁。但是我们现在对于现行机制,首先表现为一个融入者,然后是一个比较温和的批判者。我认为,在建立国际新秩序方面,我们也发生了一些调整,不再扮演过去国际社会对我们非常熟习的那种革命者的形象。
这种表现,导致国际社会的很多评论,也导致国内很多人的不理解,认为我们的政府现在非常右。但是我觉得,这种转型,这种调整,都是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国政府与时俱进的表现。这对于中国将来融入国际社会、发挥更好的作用,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这就涉及到中国外交上讲多边主义,我们应该重视对多边的研究。其实,多边主义就是我们重视国际机制的一个具体体现。国际机制的前提就不是一国或者两国,而是多国互动的结合,体现的就是多边主义。
所以中国在外交上讲多边主义,也就是最近一年,这恰恰是研究的一个新的方向、新的课题。如果把这个研究透了,对中国就国际新秩序的态度的转型与调整,就会有比较准确的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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