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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章念驰的画作 |
师范毕业后到民办小学任教,有了很多业余时间,基本上都用在绘画与阅读上。文化的饥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尤其像我这样的家庭背景子弟,左不得,右不得,只有从事绘画与乐器,才是有益无害,也是唯一出路。所以十年动乱,出了不少画家与音乐家。没有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现象的。
于是我在业余练素描,临摹名作,到处写生,自己制作了一个油画箱,背着它到处走,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从大街到田头,旁若无人地自由自在作画,自得其乐,自我欣赏,不可救药地沉迷于绘画之中,心里非常充实。虽然我一无所有,没有学历、地位、金钱……但我为有这小小的一技之长而感到自豪。世界给了我这样小小的角落,让我不至于完全看不起自己!
十年动乱中,我落得了不少清静,但还是去帮写大标语,倒有了许多意外收获,绘画专长大大派了用场,至少绘画的颜料可以不用花钱了,画剩的颜料比比皆是。于是我自制了油画的纸板与工具,形成自我一派的绘画风格。我在绘画的用笔上完全自说自话,不按章法,没有套路,居然几乎不用笔,而完全用刮刀制画,连水粉画也如此。绘画最讲究笔墨,讲究用笔用色的方法,不入其门,无从下手。因为我没有受过正规教育,所以逼着自己去闯出一条路来。这恰恰符合我的性格,独来独往,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天性追求一种自由自在。
我用心用力绘画,从来没有想过当职业画家,从绘画中讨口饭吃,而完全是为了满足精神上的需要,满足与追求对美的渴望,去填补这个岁月中精神的贫乏,让生命更加精致。绘画必定画你认为最美的事物,绘画过程就是反覆欣赏你绘画对象的一个过程,尽量地汲取这种美丽与情调,这是何等幸福。所以懂美术的人多了一种福气,这就是“眼福”!
一张油画写生,我一般只用二三小时,时间长了,我没有条件放置,出去写生一天,往往可以完成两幅,但这是很累的活。有一次去苏州写生,恰遇赵丹一行,他在绘画方面与我们共同语言颇多,也没有一点架子,使这次写生特别有趣。有一次去常熟写生,在兴福寺,上午完成一幅,下午再画“兴福寺早春”,收尾时我想等夕阳来统一一下画面,画友们纷纷先走了,我一个人直画到太阳落山,回去的公交车没有了,我背着画箱,一个人慢慢走回常熟市区。此一幕仿佛犹在昨天,但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这幅《兴福寺早春》,后参加了上海市的一个画展,展毕,发还作品时,被“有识之士”趁机拿走了。我挺怀念这幅作品的,好在那个时代画是不值钱的,不像如今作者要呼天抢地去报案了!当年画幅画送人,向人索求一幅画,都是很普通的事,从来不讲钱的!而如今却恰恰相反了。那时画风很好,经常相互观摩,魏景山往往一口气闷头画画,而陈逸飞则边画边与人们打招呼,很会与人互动,而俞云阶则严肃无比,我的写生作品好几次被他留下,给人作示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