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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并不必然导致“善治”,它并不是“善治”的先决条件。 |
中评社╱题:“文明对抗”与“治理能力”之争 作者:黄光国(台湾),台湾大学教授、著名社科学者
在这场“全球抗疫”的战疫中,“中美文明对抗”的第一回合已经宣告结束。双方胜负,不言而喻。可是,不论是从世界大势来看,或是从特朗普个人的性格来看,“中美文明对抗”的格局并不会就此结束。中国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见招拆招,才能保证自己在下一回合中能立于不败之地。
新冠肺炎快速蔓延,全球肆虐,有人认为:这场瘟疫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是大自然对人类科技文明过度发展的反扑,正在考验各国的“治理能力”。我十分赞同这样的论点。所以本文必须先说明“治理能力”对现代国家的重要意义。
一、“善治”和抗疫
在1990年代,东欧共产国家崩解之前,日裔美籍的政治学者法兰西斯·福山,于1989年在外交事务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为〈历史的终结〉,预言东欧共产国家的解组,因而声名大噪。1992年,他又将这篇文章扩充成一本书,题目是《历史的终结与最后之人》,书中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西对峙的冷战局势已经结束,西方国家的自由民主制度可能是人类社会演化的终点,是人类政府的最终形式。然而,二十年后,由于民主制度的衰败和普遍失能,他又出版了一本《政治秩序的根源》,从东方文明的观点出发,用比较政治学的方法,研究政治系统的稳定性。他认为:稳定国家的“善治”,必然包含三个重要元素:现代化的国家治理能力,遵守国家的法治,以及承担责任。“民主”并不必然导致“善治”,它并不是“善治”的先决条件。
然而,对于一向以“民主”自夸的西方国家而言,他们很可能并不作如是观。尤其是一心想要中、美“文明对抗”的格局中扳倒中国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更自以为是,对东方文明所强调的“善治”不屑一顾。
到了三月上旬,新冠疫情在中国大陆已经基本上受到控制,却在欧美和中东快速蔓延开来,其中以义大利和伊朗最为严重。3月10日,义大利外交部长迪马约向中国求援,中国外交部长王毅立刻答应提供义国急需的口罩及医疗设备,同时大陆国务院联防联控外事处宣布成立“院士级”的“中国红十字会志愿专家组”,准备对伊朗或其他需要帮助的国家输出“中国防疫经验”。然而,这个消息传出,立刻遭到各方的质疑:“中国防疫经验”真的是可以“输出”的吗?
新冠肺炎在武汉爆发之初,西方媒体立刻指责中国政府“隐瞒疫情”,等到医疗专家确认这是人类医疗史上前所未见的疫病后,中国政府立刻采取果断的“封城”行动,要求每个筛查出的轻症与重症病例都必须强制住院,风险病人必须居家检疫。病房不够,八天内盖出2000张床的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收治重症,又盖了十六座方舱医院,收治轻症,完全分流。医护不足,全国立即调动四万多医护人员驰援,展现出高效率的治理能力。西方国家并没有像中国那样严密的基层组织,在这次“防疫作战”中发挥极大作用的“西城大妈”、“朝阳群众”,在西方国家中根本没有,他们如何可能复制中国的“防疫”或“抗疫”经验?
二、“人人为己”的个人主义与“物竞天择”
三月上旬,义大利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快速增加,义大利人素以热情闻名,熟人见面常以拥抱、轻吻为礼。病例增加最快的米兰,是义大利的金融、时尚和观光大城,聚集了许多艺术家、服装设计师、模特儿,人口密集,市区繁荣,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经常在这里的歌台舞榭或酒吧聚会、开趴,过着多彩多姿的夜生活。3月8日凌晨二时,义大利总理孔蒂宣布:米兰附近的伦巴底大区及其他11个行省将实施“封城”。不料消息事先被媒体披露,3月7日晚间,米兰火车站立即涌入“逃难般的人潮”,许多米兰居民都纷纷开车逃离这个即将“被封锁”的城市。
因为欧盟申根国家之间根本不设防线,当义大利宣布要“封国”时,义大利人又纷纷向外国逃散,结果到了三月中旬,欧洲的新冠疫情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并且快速地蔓延到美国,逼得特朗普不得不宣布美国进入紧急状态。一时之间,美国许多城市的超级市场一开门,立刻涌入潮水般的人群,大家抢购卫生纸、日用品,彼此大声叫骂,甚至扭打成一团,将“人人为己”的“个人主义”文化发挥到淋漓尽致!
当全球陆续筑起防疫壁垒,英国却反其道而行。首相强生宣布采取“佛系防疫”,不检测、不停课、轻症不治疗,要让六成人口都感染新冠肺炎,以达成“群体免疫”的效果。其逻辑是:毋须刻意压制疫情,有症状者应先自我隔离;如此一来,身体强健者将可战胜病毒而存活,弱者或老人则可能被自然淘汰。有人因此称之为“物竞天择”法,或“佛系”抗疫法,而和中国严密管控的“魔系”抗疫形成明显的对比。
所谓“群体免疫”其实就是政府放任疫情扩散的意思。消息一出,立刻遭到各界的批评:英国六千七百万人口,如果有六成人感染,以2%的死亡率估计,将有几十万人丧命,强生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英国“群体免疫”的政策被认为是“物竞天择”、草菅人命,舆论与专家猛烈抨击下,两天后,卫生部长汉考克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专访时说,政府的政策是“保护生命,打败病毒”,“群体免疫不是政府的目标或政策,而是科学的概念”。
什么叫做“科学的概念”呢?自从达尔文(C. R. Darwin, 1809-1882)发表其“演化论”之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者淘汰”已经被许多人奉为圭臬。西方学者甚至还发展出所谓“社会达尔文主义”,作为西方发展殖民帝国主义的理论基础。十九世纪,英国扩张成人类历史上疆域最广的“日不落帝国”,并对中国发动“鸦片战争”(1840-1842),使中国沦入“羞辱的世纪”(century of humiliation),而经历劫难。天道好还,谁都料想不到,时局演变至今,英国政府居然享用“物竞天择”的“科学概念”,来对付自己国内的新冠疫情,甚至警告民众:“可能有很多家庭会失去他们挚爱的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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