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鉴于供应链受疫情冲击后的脆弱性,各国可能将越来越选择自给自足?
施展:各国完全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中国在中低端制造业上有全产业链优势,但是中国也无法做到自给自足,更不用说其他国家,就中国对外的依赖而言,我们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生产医用口罩所需的熔喷布,那是口罩中最关键的一个材料,中国自己是能够生产熔喷布的,但是生产熔喷布所用机器上面的喷嘴,中国自己是产不了的,只能从外国进口。
澎湃新闻:你提出过“溢出”“全球经贸双循环”“东亚汉萨同盟”等设想。这些设想会因为疫情变化吗?还是这个趋势并不会因为疫情而改变。
施展:我说的“溢出”的结构,不会因为疫情发生什么变化,仍然会呈现出一个“溢出”的结果。可能发生变化的主要就在于,如果因为疫情应对不当,有可能会导致中国跟西方国家之间的互信进一步下降。然后导致某些与安全相关的产业回流到西方,或者说是西方重新建立自己相关的生产部门。
澎湃新闻: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国际机构都表示疫情是二战以来最大的挑战,这是否凸显出疫情正在冲击现有国际合作的框架?
施展:现有的各个国际组织的治理主体都是以主权国家为单位,包括世界贸易组织(WTO)、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达沃斯经济论坛等国际组织,当中的成员国都是主权国家。但实际上,经济空间已经与政治空间不重合了。经济空间的主导者是商人,也就是说,国际组织的治理主体与治理对象之间完全对不上。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现有的治理结构已经失效,必须寻找新的治理方案,而且新的治理方案是不能以国家为主导的。只要以国家为主导,就意味着这个治理方案仍然跟治理对象之间不匹配。必须有某种非国家的治理机制,另一种真实的在经济秩序当中起主导作用的群体。
这次疫情也进一步地表明了这一点。病毒是跨国性存在的,因为疫情的传播,导致各国之间以邻为壑,以邻为壑的结果是各个国家追求自保,但实际上它是无法自保的,因为病毒根本不会因为各国以邻为壑,就不进城了,根本防不胜防,是控制不住的。并且随着经济全球化的进一步加深,病毒的传播的无远弗届性也一定会进一步加深。所以根本就控制不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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