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我想到,《无依之地》之所以能在世界范围内,获得近三十个电影奖项上百个单项奖的提名,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它拍摄的,并不是一个“美国梦”破碎的故事,事实上它与“美国梦”关系不大,它只是专注讲述了现代文明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之后,人们普遍的一种困惑,以及一些人在这困惑面前主动或被动的一种选择。弗恩内心并不清晰地了解自己的行为动机,也不会给自己的漂泊之旅赋予什么特别的意义,她以及他们,只是做了一件最简单的事情——遵从内心。
《约翰·克里斯朵夫》的作者罗曼·罗兰认为,人的生活分为两种,一种是日常生活,一种是内心生活,相较而言,内心生活更为重要,因为内心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对于现代人来说,日常生活已经被异化了,生活表面的琐碎之美与仪式之美,被不断加速的时间和超高的劳动强度所挤压,享受日常生活,更多地变成了对填不满的欲望的满足。正是因为日常生活的“爆炸”,才导致了人内心生活的空间,被压缩到极小的地步。人无法从内心体会自己,本该开阔的内心变成狭窄的小道,这是导致诸多悲剧的主要源头。
所以《无依之地》的价值,不在于它刻画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而在于它间接地表达出这个世界无数人正在经受的煎熬。回到自我,回到大自然,固然是解放内心的一种方式与渠道,但毕竟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不适合大多数人。有没有第三种可能?在人们被时代与潮流推动着向前走的同时,可以多一些内心生活的时间与空间?
赵婷或弗恩可以指出问题所在,但他们只是叙述者与电影角色,他们只是启发者而不是指导者。向前的道路,有许多种可供选择,已经有人在走的路,我们可以走,但那些尚且人迹稀少却充满意趣的新道路,也等着我们自己去发现与开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