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领土条件者,即领土范围也。然其并非仅领土面积而言,其乃涵陆海长宽、港口岸线、关隘节点、毗邻关系等与国家强弱之关系者也。然其在苏秦纵横游说之中,已菲鲜也。如《战国策·燕册》载:苏秦为从,北说燕文侯曰:“‘燕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七百乘,骑六千疋,粟支十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由田作,枣栗之实,足食于民矣。此所谓天府也。夫安乐无事,不见复军杀将之忧,无过燕矣。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兵者,以赵之为蔽于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弊,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不犯难也。且夫秦之攻燕也,逾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踵道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兴号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之万众军于东垣矣。度呼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国必无患矣。’燕王曰:‘寡人国小,西迫强秦,南近齐赵。齐赵强国也,今主君幸教诏之,合从以安燕,敬以国从。’于是赍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据此载述,可知苏秦之拨划领土范围、边界距离,与纵横燕赵秦之地缘关系之史实,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堪为后世之楷模。
若论人口构成,兹战国风云际会,皆因人力兵力财力比拼之决胜负,看兴亡,故苏秦于战国之间纵横捭阖时,自将人口总数、耕战比例、财富辎重,甚或国民习性,均纳地缘战略衡论之中。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曰:“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又,苏秦于人口资财实力之析论,尤以其为赵合从说齐宣王之事。据载,苏秦对齐宣王曰:“齐南有太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二千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齐车之良,五家之兵,疾如锥矢,战如雷电,解若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太山、绝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杀远县,而临淄之卒,固以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夫以大王之贤是与齐之强,天下不能当。今乃西面事秦,窃为大王羞之。”此种卓见,足以验明苏秦地缘战略文化修炼创新之素养,无愧世界地缘战略文化之先祖矣! 夫谓政府特点及政策,马汉意在政府贤明与否,政策适宜与否。而苏秦于此,不乏宏广之论。其虽在纵横博论之中,有多以褒扬激发之术,谋获纵横功名之嫌。然其地缘战略要素构成文化之创意,则难非议也。如其先后分别说服秦惠王、齐宣王、楚威王、魏惠王、韩宣惠王、赵肃侯、燕文侯时,均称其为“贤王”或“明智”之王,即以尊奉君王为先,而以巧论纵横之策为本。如苏秦苏秦始将连横时,谓秦惠王策曰:“是故兵胜于外,义强于内;武立于上,民服于下。今欲并天下,凌万乘,诎敌国,制海内,子元元,臣诸侯,非兵不可!”又据载,苏秦说齐闵王去帝号时曰:“臣闻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约结而喜主怨者孤。夫后起者藉也,而远怨者时也。是以圣人从事,必藉于权而务兴于时。夫权藉者,万物之率也;而时势者,百事之长也。故无权藉,倍时势,而能事成者寡矣。……兵弱而好敌强,国罢而好众怨,事败而好鞠之,兵弱而憎下人也,地狭而好敌大,事败而好长诈。行此六者而求伯,则远矣。…… 臣闻善为国者,顺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后从于天下。故约不为人主怨,伐不为人挫强。如此,则兵不费,权不轻,地可广,欲可成也。……且夫强大之祸,常以王人为意也;夫弱小之殃,常以谋人为利也。是以大国危,小国灭也。大国之计,莫若后起而重伐不义。夫后起之籍与多而兵劲,则事以众强适罢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则利必附矣。大国行此,则名号不攘而至,伯王不为而立矣。小国之情,莫如谨静而寡信诸侯。谨静,则四邻不反;寡信诸侯,则天下不卖,外不卖,内不反,则槟祸朽腐而不用,币帛矫蠹而不服矣。小国道此,则不祠而福矣,不贷而见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义者伯,用兵穷者亡。”以是观之,苏秦地缘战略纵横之心理剖析及应策之道,足以使当今遑论文化软实力者相形见绌也。
《东周列国志》卷首词曰:“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而苏秦居中,无论生前死后,皆为地缘战略指点江山、独领风骚者。倘若今人有志于治国理政之业,献身于经天纬地之道,惟以虔恭精诚之心,揣摩证验践行之。若此,岂不彻悟悟智者所云“书不读秦汉以下”之意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