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是啊，有哪个国家是靠援助发展起来的？
王成安：一国的发展外部条件必不可少，包括外部援助、外部投资、对外贸易、国际合作等。可见外部援助只是发展的外部条件之一，特别是经济援助，尽管对于发展中国家十分重要。但是，这些外部条件必须转化为这些国家的内生动力才能够有效。对外援助的有效性问题主要体现西方援助国对于对外援助的一种反思，有学者认为西方主导的援助体系本身就具有结构性缺陷。对外援助有效性问题从上个世纪70年代就已经出现， 2002年《蒙特雷共识》中，各援助国一致通过了援助额占GNI 的0.7%的量化指标，以便增加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但是援助效果却始终差强人意。2005年《关于援助有效性的巴黎宣言》，首次明确提出援助有效性问题。2008年通过的 《阿克拉行动议程》强调加强援助方与受援方的协调，又一次提出增加援助有效性的重要性。但是两次会议，都侧重于援助本身的方式和程序是否科学、合理的方面。到了2011年，《有关新的全球合作关系的釜山宣言》（简称釜山宣言）提出援助是发展融资的一种补充，并把提供援助与发展，及其人权、就业、环境等问题挂钩。中国的对外援助起始于上个世纪50年代，70年来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援助方针、政策、方式和内容，因此，有必要借鉴国际上的一些做法，建立健全自己的评估体系来检查、评估和指导中国对外援助的效果。
薛：还有一个问题，疫情对于中国与葡语国家的合作主要有哪些影响？
王成安：截至2020年8月26日，葡语国家累计感染人数接近374.25万例，治愈289.67万例，死亡11.86万例。当天，新感染人数72.70万例，现有病例减少2.40万人。疫情发生以来，巴西情况较为严重，累计感染病例367.41万人，死亡11.66万人。②疫情期间，中国政府对葡萄牙、安哥拉、莫桑比克、几内亚比绍、佛得角、圣多美及普林西比岛和东帝汶都进行了紧急医疗物资援助，派驻各国的援外医疗队及时培训、指导当地社区抗疫。部分国内地方政府和企业都捐赠了抗疫物资，在葡语国家的企业也都捐赠了抗疫物资。中国政府还协调向巴西出口960吨医疗物资，其中包括1500万个口罩，巴西安排几十架飞机运送中国医疗设备。
薛：对葡萄牙也有援助吗？
王成安：是的。据不完全统计，葡萄牙疫情发生后，中方向葡方捐赠了超过100万个口罩、60万双医用手套、12万只防护面罩，100多台呼吸机、10套视频系统等医疗设备。北京、上海、渖阳、深圳和珠海等地以各种形式分别向里斯本、波尔图和布拉加等葡萄牙城市运送了抗疫物资。复星集团向葡萄牙捐赠5万份医疗物资，包括口罩、防护服和2万人份的核酸检测试剂盒。中国三峡集团从国内采购呼吸机、医疗监护仪、医用口罩、护目镜等大批医疗物资捐赠给葡萄牙。当地华侨第一时间捐赠了医用防护服等物资。
（另一方面，）葡萄牙最大的能源企业—葡萄牙电力公司在中国疫情爆发初期首先向湖北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捐赠并运送了4.5万个医用口罩、420件医用防护服、1.5万个手术服、4万医用帽以及10万双医用鞋套在内的医疗物资。
疫情在全球肆虐，葡语国家不能幸免。由于疫情的原因，各国都采取了严格的措施，运输、物流和人员往来受到严重的影响。
薛：中国在哪一个葡语国家的人数最多？巴西还是安哥拉？
王成安：中国在所有葡语国家都有外交人员、华侨华人、企业人员，在葡萄牙、巴西有留学生，在亚非葡语国家有援外人员、承包劳务人员等。1810年，有数百名华工到里约热内卢植物园试种茶树，1812－1814年有1410名华工到达巴西，并逐步定居。据中国侨网微信公众号2020年5月20日一篇报导，巴西约有30万华侨华人，以及300多家企业2000多中方员工。根据安哥拉华人报自由撰稿人提供情况，在安哥拉的华侨很少，但是在实施“一揽子”合作项目期间，企业员工高峰期大约有30万，这一期间中国与安哥拉还开通了直航航班，到了2014年有6-7万人，随着项目不断完工，企业员工逐步减少，现在有2-3万人。据华侨华人网记载，早在1511年就有广东人到东帝汶寻找檀香木，鼎盛时期，东帝汶的华人华侨有3万多人，目前大约有1500人，多数生活在首都帝力。
薛：疫情对下一步中国和葡语国家的合作有什么影响？
王成安：新冠疫情仍然没有结束，到底带来多大的影响目前还无法做出准确的评估。但是，相信中国与葡语国家以命运共同体为目标，必将战胜百年不遇的疫情。尽管疫情的过程可能长一些，但终究是暂时的。后疫情时期，中国与葡语国家的经贸合作必将继续得到发展，如贸易、投资和多种形式的合作。
总之，中国与葡语国家合作的领域、内容可能有所变化，比如各国更加重视公众卫生环境和改善医疗卫生条件等方面的合作。
薛：博索纳罗总统在对华合作上的基本立场是什么？
王成安：博索纳罗政府对华态度不如前两任总统（卢拉与罗塞夫）积极。但最近有一些积极信号。2020年8月份在一个视频会上，莫朗副总统公开表示，不会因为美国施压而禁止华为参与巴西的5G建设竞标。在言语之间，莫朗多次以个人身份表示看好华为，称赞华为的5G技术领先全球。近日来，中国增加了对巴西食糖的进口数量，还包括矿石、农产品等都加大了进口数量，极大地缓解了巴西疫情中的经济压力。
两国经济互补性很强，2019年中国与巴西双边贸易额继续超过1000亿美元，达到1146.81亿美元，同比增长3.49%。2020年尽管巴西疫情十分严重，上半年双边贸易超过500亿美元，还有增长。
薛：根据过去15年的观察，您觉得中葡论坛让您印象最深的主要成就是什么？请举一两个例子。
王成安：今年是2020年，中葡论坛实际上经历了差不多17年。我认为，中葡论坛最大的成功在于发挥和加强了澳门商贸平台作用，创立和发展了中国与葡语国家多边合作机制，使得中国与葡语国家的合作形成多双边互动的新局面，并具有可持续性，从而巩固和加强了中国与葡语国家的友好合作，迈向构建中国与葡语国家命运共同体的伟大目标。
如果对中葡论坛成立15周年进行评价，具体来说：
第一，贸易领域：中国与葡语国家间贸易增速比中葡论坛成立前有显着提高。中国-葡语国家商品进出口总值，2018年1473.54亿美元，同比增长25.31%，是2003年的13倍。2018年中国对葡语国家直接投资78.8亿美，是2003年的140多倍。中国是葡萄牙在亚洲的第一大交易伙伴国。
第二，投资领域：中国对葡语国家的投资在中葡论坛成立后迅猛发展。中国对葡语国家的非金融类累计投资额从2003年的约0.56亿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约78.8亿美元，增长超过100倍。中国投资者在葡语国家设立的企业超过400家，投资领域涉及农业、渔业、能源、电力、基建、运输、汽车及机械制造等行业。
第三，人文领域：从2003年到2017年底，中国举办对葡语国家官员和技术人员的研修和培训活动累计超过7000人。2011年在中葡论坛框架下成立的培训中心，每年为葡语国家举办5至6期各类研修班，截至2018年底，累计举办了42期研修班，参加人员1000多人次。
薛：您认为，中国与葡语国家合作中面临哪些挑战呢？
王成安：葡语国家虽然使用同一种语言，但是各个国家的发展阶段却存在很大差异。有的葡语国家属于发达国家，2019年人均GDP达到22000多美元；有的属于联合国确定的最不发达国家，2019年人均GDP才有491美元；其中还有新兴经济体国家、中等收入国家。中葡论坛作为一个平台，既要制定共同的行动计画，确定共同的发展目标，又要照顾到每一个国家的差异，就像前面讲到的，就中国与这些国家的双边合作来说，采取“一国一策”，多双边合作进一步更好地协同互补，我觉得是一个挑战。
薛：还有一个问题是中国内地和澳门特区，因为中葡论坛是中央政府在主导，澳门特区的角色就是提供秘书处的办公场所，加上一些人员培训？
王成安：澳门特区的角色何止这些。澳门特别行政区尽管只有31.3平方公里的土地，65.25万人口，但其在历史上，曾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的起点。如今， “一国两制”政策在澳门成功实践，澳门特别行政区经济连续保持高速增长。澳门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建设“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是中央政府赋予澳门特区在国家整体发展战略中的重要定位。回归20年，澳门以其语言、历史文化联系和机构优势，成为中国与各葡萄牙语国家间的平台、纽带和桥梁；澳门充分发挥联系中国与葡语国家的特殊优势，扮演其作为中葡商贸合作服务平台的角色。
薛：那么，澳门特区对中葡论坛起了哪些实质性的推动作用？
王成安：2003年，中葡论坛首届部长级会议在澳门特区举行，此后，澳门特区连续承办五届部长级会议，成为中葡论坛的永久举办地；中国和葡语国家负责经贸事务的部长与会，中国内地、澳门特区和葡语国家上千企业参会；2004年，常设秘书处设在澳门，各个葡语国家均派驻代表在常设秘书处工作；澳门特区政府持续建设“一平台三中心”，即“正品商贸合作服务平台”和“葡语国家食品集散中心”、“中葡经贸合作会展中心”以及“中葡中小企业商贸服务中心”；2011年，澳门特区政府支持成立“中葡论坛培训中心”，培训大量葡语国家人才；2016年，澳门特区政府成立“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发展委员会”，由行政长官担任主席； 2013年，澳门特区参与设立中葡合作发展基金， 2017年，中葡合作发展基金总部正式落户澳门；澳门特区会同中国内地和葡语国家贸促机构连续轮流在中国内地、澳门特区和葡语国家举办14届中国与葡语国家企业见面合作洽谈会；澳门特区连续举办十一届中国-葡语国家文化周，打造了中国与葡语国家文化交流、民心相通的平台。2019年，澳门特区政府设立“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综合体”，作为中国—葡语国家经贸合作论坛（澳门）固定会议场地。澳门特区政府为打造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提供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薛：澳门特区政府付出这么多，可中葡论坛对澳门有什么作用？
王成安：首先，国家“十二五”规划和“十三五”规划都明确提出，支持澳门建设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中央政府赋予澳门特区“建设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的重要定位，强调要发挥澳门平台的支撑作用。
其次，澳门特区作为中葡论坛部长级会议永久举办地，常设秘书处设在澳门，设立了“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综合体”，还包括在澳门设立中国与葡语国家双语人才培养基地、文化交流，推动澳门成为中葡论坛与会国传统医药产业国际注册、认证、交易中心等，中葡论坛成为澳门的一张名片，惠及澳门社会诸多方面，不仅为澳门经济适度多元发展提供了强劲支撑，也有助于全面提升澳门的平台作用和国际影响力。
注释：
①参见肖钢：《“一带一路”所谓债务陷阱问题不存在》，新浪网 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19-05-15/doc-ihvhiqax8983202.shtml
②受访者在审稿时对相关资料进行了更新——薛。
（全文刊载于《中国评论》月刊2020年11月号，总第275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