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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的中国

http://www.CRNTT.com   2010-04-06 08:15:06  


 
  16岁起,钱穆成为一名乡村教师。接下来,他展现了与那个时代的主流知识分子截然不同的路径。没有海外留学背景,也未追随喧嚣一时的各种新思潮,他在古籍里寻找另一个世界。他是一名伟大的自我教育者,从小学教师最终成为北京大学的著名教授。难能可贵的是,他似乎从未从线装书中逃遁,远离现实的痛苦。他也从未将古代中国世界想象成乌托邦,而只是在一片文化虚无主义的论调中,重申中国文化的独特性———它由特别的历史际遇与地理环境所致。它的内在生命力可以保证它在面对各种挑战时,仍能保持自身,最危险的情况是,我们忘记了保持这种内在生命力。 

  自小迷恋司马迁的钱穆相信,没有什么比历史更能寄托中国人的智能与情感。在抗日战争最为激烈的1937年与1938年,钱穆手不停挥歇地笔写着《国史大纲》,它跨越了几千年的风雨,不断重演着外族人入侵与被同化的历史、中国人在面对外来挑战时所表现出的气节与智能……在一个西方世界占据优势,而中国正在跌落到自信的谷底时,钱穆希望我们对于自己的历史保持着“温情与敬意”。像邓尔麟一样,我大学的那位老师也称《国史大纲》是“国家的骄傲”。 

  钱穆的故居如今是一片空地,昔日五世同堂的旧宅只剩下残缺的根基,冬日雨后的灌木蔓延其上。“我们一直想重修它。”钱煜对我们说。他称钱穆是他叔公,在1949年钱穆离开前,他经常见这个很有学问的叔公在小巷里散步,“他矮矮胖胖的,对小孩子很好”。 

  钱穆在1949年之后的故事,似乎更为单纯,他成为流亡海外的中国传统文化坚定的领导者。在马克思的线性历史论支配了中国时,他的思想不仅不合时宜,而且应该遭受批评。 

  我去了桂林街,这是香港九龙的拥挤之地,像半个世纪前一样,这里仍是贫民窟。1949年10月,钱穆与他的朋友们在这里创办了新亚书院。余英时是二年级第二学期来此上课的。他在1950年春天从北京的燕京大学来到这里,他发现“整个学校的办公室只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一张长桌子已占满了全部空间”,而钱穆给他的第一印象则是“个子虽小,但神定气足,尤其是双目炯炯,好像把你的心都照亮了”。 

  在这个租来的仅有的四间教室里,钱穆想保存中国文化的气韵。在一个炎热、潮湿的夏天,余英时发现钱穆正躺在地板上,他病了。他叫余英时去买《二十四史》给他读,仿佛这足以驱逐所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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