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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再复:我和李泽厚不否定革命历史合理性

http://www.CRNTT.com   2011-09-17 09:32:15  


 
从“裁判者”到“观察者”

  财新《中国改革》:在国外你获得了充足的读书时间和内心的平静,但也不免与国内的社会文化生态隔离,思考与倡导的内容可能不是当下最迫切或最热门之话题。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刘再复:出国前与出国后,我的文化角色确实不同,出国后我自觉地选择了“观察者”的角色,只省观、冷观,不介入、不参与,但关注还有,对政治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觉得只要能见证人性与人类的生存环境就可以了,不能要求作家充当社会裁判者和世界改造者。20多年前我也有充当“裁判者”的妄念,以为自己可以充当“大众代言人”和“正义的化身”,很可笑。现在,我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和充分自由表述的条件,可以处于“面壁”思考状态,非常难得,我自己也非常珍惜,不敢浪费时间。我清醒地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每一个体总是有所能,有所不能。我只能发出一点内心自由而真实的声音,只能把握自己,不可能把握世界,也不可能把握国内的社会文化生态。我不再追逐时髦话题、热门话题,也不关心他人对自己的评语,这也许正是我出国后的一点“长进”。

  财新《中国改革》:所以,你现在认为“生命大于学问”,而非“学问大于生命”?

  刘再复:“文革”结束后的那几年,我觉得自己的时间被剥夺得太多,必须把时间追回,因此,疯狂地读书、写作。为了做学问,我真是“不要命”了,真的把学问看得大于生命。上世纪80年代初,与朋友讨论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我仍然采取质疑态度,觉得人生总得先确定伟大目的也就是本质,然后,才让生命为此目的而牺牲。

  出国之后,我逐步觉得,还是萨特的公式比较真实。也就是说,人首先应当活着,然后才寻找活着的价值和意义。20年来,我追求学问与生命的连结,但整个人生的方向,是走向生命,不是走向概念,或者说,是走向觉悟,不是走向逻辑,觉得生命的觉悟比学问的姿态重要得多。

  就以“自由”而言,西方关于自由的论著实在太多,这一论题的学问实在很大,仅哈耶克和以赛亚.柏林的自由论述就够我研究半辈子。但是,后来我才明白,自由不是一个概念,不可停留于哲学的思辨,自由应是一种觉悟,即觉悟到自由就在自己的身内,能否得到自由完全取决于自己。自由是自给的,不是他给的,也不是天赋的。在生命困境中争取自由,这是生命;在概念系统中思辨自由,这是学问,两者权衡一下,我觉得生命更为重要。李泽厚先生讲“吃饭哲学”,是讲人首先应当重肉体、重生存温饱,然后再立灵魂、求发展,与宋儒那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思路正好相反。我认同李先生的“吃饭哲学”。 

  2011年09月14日08:20 记者: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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