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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浮华时代之中的本真质感

http://www.CRNTT.com   2011-10-18 15:44:07  


 
一个语言强大的标准,就是越来越多的民族和国家使用它

  今天已经离开四川阿坝,在成都生活的阿来,每一部作品都在力求让读者和西藏走得更近。小说《尘埃落定》中,当地的藏族人民被十八家土族统治,麦琪土司是这些统治者之一。老麦琪土司有两个儿子,大少爷是藏族太太所生,英武彪悍、聪明勇敢,被看做土司继承人;二少爷为被土司抢来的汉族太太酒后所生,天生愚钝憨痴,很早就被排除在权力继承之外。他成天混迹于丫环娃子的队伍之中,耳闻目睹着奴隶们的悲欢离合。《尘埃落定》的故事,就是从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二少爷口中的自述,向读者铺展开的。

  不过和这个二少爷相近,阿来也拥有藏族并不纯粹的血统,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在两种文化中流浪的作家。

  邱晓雨:从事写作,你自己也觉得是一个藏族人在用汉语来写作。

  阿来:对。

  邱晓雨:会不会觉得在两种语言之间有一种很流浪的感觉,你觉得你的根儿在哪儿?

  阿来:这个可能早期会有,因为我们总是被教导,我们在某一个文化里头,对某一个民族的归宿与体认,就包含他的语言,还包含他的其余什么东西。但这个情况,在今天整个世界文学的格局当中,有了很大的变化。其实这个也是我通过阅读来解决的,你看今天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非常有世界级影响的作家,你比如就举近几年得诺贝尔奖——当然,关于诺贝尔奖我首先声明,我并不认为诺贝尔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最高的文学标准,只是借此比较方便谈话——最近几年得诺贝尔奖的,像奈保尔,印度的,他用英语写作,其实泰戈尔也用英语写作,在之前都还有别的作家。

  邱晓雨:非母语。

  阿来:非母语进行创作。昨天晚上我跟社科院外文所的一个法语翻译吃饭,我们一直谈的不是法国文学,我们谈的是非洲文学,非洲人在用法语写作。那天我跟他一直谈的就是非洲的法语文学,拉丁美洲那些得诺贝尔奖的,像马尔克斯,他们都用西班牙语写作,这个世界发展到今天,越强大的语言,就会有越来越多不同种族与文化背景的人来共同使用,共同丰富,这是一个语言强大的标准。就是有越来越多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共同来使用它,同时建设它,丰富它。

  所以今天我们在说汉语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在国际上,你会发现有个变化,在国内我们经常讲中文,或者是讲汉语,但是你到国际的场合讨论它的时候,经常在用另外一个词,华语,就是这个人是一个华语作家。其实如果按中国的民族成分分,他不一定是汉族,但是他是中国人,因为他可能是蒙古人,比如台湾的席慕容,他是蒙古人,比如说阿来,他是西藏人,但是我们在共同使用一种语言。

  其实这个历史上很多,在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头,清代诗人他就表扬一个——清代最好的词人纳兰性德,纳兰性德是满族人。清代最好的小说《红楼梦》的作者也是满族人,所以王国维当时就注意这个。在《人间词话》里头,他就注意到这个现象。纳兰性德为什么成为清朝一代写词写得最好的人,他就说这个少数民族,刚刚进入到这个汉文化当中去,他说这个少数民族身上那种质朴,跟自然界的接近跟沟通的这种能力,要比我们很多汉人要强。这基本上是他的一个天分,后来我发现这个话说得很对,他能把这种清新自然之风带到一种已经陈腐的汉语艺术形式中去,从而使之焕发活力。

  邱晓雨:大家都在用笔,或者都在用电脑,但是写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阿来:对,所以早期呢,因为有些时候,在民族的这种影响之下,我也想过,我是不是去学点藏语。

  邱晓雨:那你学过吗?

  阿来:我没有学过。

  邱晓雨:当老师的时候,你在学校教也是教汉语,是吧?

  阿来:因为我们成长时,正好碰上那个特殊的时期,在藏族地区的学校不可以学藏语。改革开放以后,可以了,所以在80年代,我想过要不要学,后来我发现,这个势必会花费大量的精力。那个时候我们在周围已经看过,身边很多同时代的人,把大量的精力花在学习语言上,而且都学成半吊子,但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我看过有很多,我们的同事里头,上厕所都夹一本许国璋英语的。

  邱晓雨:许国璋会感到很荣幸。

  阿来:(笑)对,但是后来他们肯定没有一个人的英语很好,至多可以应付一些考试,但是确实花费了很多精力,尤其是80年代那种,每个人好像都显得非常愿意学习,但也像是为学习而学习。

  邱晓雨:你早就觉悟到了这一点。

  阿来:对,对,觉悟到了。我觉得我与其那样,我不如精通一种语言。

  邱晓雨:“觉悟”这个词儿应该是从佛经里面来的。

  阿来:佛经里来的,这个也是跟刚才我们说的汉语有关系,汉语有两次大的变化,都是外族的文化影响的,第一次汉语的扩充就是翻译佛经,那么多话,我们说“觉悟”这个词,我们说“执着”,“执着”在佛经里是不好的。

  邱晓雨:对,因为禅讲的是不执着。

  阿来:不执着,包括我们在表达时间,什么一刹那、一瞬间,这些都是在佛经里头表示时间的词,一弹指,只有今天,一弹指我们不太用了,就这么短一个时间。

  邱晓雨:弹指一挥间。

  阿来:对,所以在魏晋南北朝以后,我们的汉语有一次大的变化,增加了很多词,增加了很多新的说法,还有一个就是五四运动,五四运动,那就是通过书面大量的翻译西方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今天这个语言,今天中国到了这样一个程度之后,用汉语或者是华语毕竟有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非汉族的人来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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