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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莫言:作家不可以为奖项而写作 | |
http://www.CRNTT.com 2012-10-22 16:07:47 |
“乡土作家”不是贬义词 时代周报:你的故乡山东高密是你写作的源泉。有人说,莫言的作品以写农村题材居多,没有学者气、文人气,因此至今还是一个“乡土作家”,无法进入更高的层面。你是怎么看的? 莫言:关于故乡的这个概念,包含非常丰富的内容。对一个离开了故乡二十多年的作家,故乡是我的精神归宿和依存,对故乡的想象是不断完善扩充、不断回忆往事,对故乡的回忆也是想象、创造故乡的过程。 任何一个作家的童年记忆,对他的创造都始终产生举足轻重的作用。人在不断比较,碰到新的事物时,总要拿些自己经历的旧事物比较,比较很可能调动童年时期对某种事物的看法。至于人跟自然的关系、善恶的道德观念,实际上在20岁之前就已经形成了—后来肯定有调整,但这种调整更多是在理性的层面上,在感情上实际是很难拔掉的。 “乡土作家”对我来说,不是贬义词,就像贾平凹说“我是农民”一样,说我依然在乡土的层面上写作,也不是一件坏事。所谓的乡土不是狭隘的乡村,每一个作家的乡土就是他所寄身于其中的地方。对王安忆来说,乡土是上海;对贾平凹来说,乡土是商州。实际上,每个作家都是“乡土作家”。每个作家都有局限性,不可能包罗万象,不可能每样事情都写得很地道,这是受个人经历局限的,但是,这种局限可以通过技术性的手段来修正一部分。实际上,别人对我的评价是有很多意象化的:我的《酒国》、《十三步》是写城市的,其实我写城市、乡村各占一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只能写农村呢? 沈从文、茅盾无不以故乡为依存。这些地区的小文人、小知识分子,突然进入城市,像沈从文刚到北京的时候也是极其凄惨的,刚开始的题材也不都是写湘西,有可能是时髦的题材,但是他感到这些对他不利。在艰苦的情况下要在北京生存,要走出来跻身于文明人的行列,拿什么作敲门砖?只有回到故乡,从记忆里挖掘宝藏。带有鲜明的地域色彩和人生的感知,才是非常原创的东西,一拿出来大家非常惊愕,觉得与其他的作品完全不同,所以他就成功了,再然后沿着这条路写一批湘西的东西。 其实我觉得沈从文的创作生涯是很短暂的,假如他一直写湘西,其实是不行的,他要发生改变。他的有些作品如《八骏图》等,根本无法跟《边城》等相比,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在里面。他写湘西是一种炫耀:我就是让你们知道一下老子在这个地方是这样的,你们这些北京人、上海人不要跟我吹牛皮,没什么好吹的,你们神气什么呀,老子15岁就杀人去了。我刚开始写的时候,也有炫耀心理,有一种任性、不服气: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的东西我认为不好,我把我家乡的抖给你们看,你们所谓的英雄才子佳人,我们都有,而且比你们的精彩,跟你们的不一样。 时代周报:你如何思考作家风格的定型化? 莫言:我特别害怕成熟,我拒绝成熟。一旦成熟,就很难改变,成熟了再刻意变化是要冒风险的。我可以四平八稳地写,不让读者失望,写得和前一部作品的故事情节完全不同,但是其他方面没有多大区别,是平面推进的作品,这种风险很小。 但是如果要探索、创新,就很有可能失败,因为探索创新是对既有审美标准的破坏,很有可能伤很多人的心。那么,许多作家、包括有经验的读者,心里其实都有一种好小说的配方,都知道以什么方式来描写或者推进。我的创作也出现过这种现象,《红高粱》后,我完全可以沿着这个路线写第二部、第三部,写了父亲再写我,本来我也是这样想好的,但是我觉得这样写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没有再推进的必要了。下一部,就要跟以前所有的作品区别开来。通过《檀香刑》的写作,没有人再说我一定在马尔克斯的写作道路上走了,我们断绝了关系,我离开他很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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