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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陪都重庆:一些曾被忽略的侧面

http://www.CRNTT.com   2014-01-18 11:17:33  


 
【食难,衣亦不易】 

  战时因纺织工业遭到重创,外援通道又极不畅,衣物的获取异常艰难。据浦薛凤回忆,当时公教人员十之八九来自外省,千里万里辗转流亡,只能携带少许衣服。起初一两年尚不觉困难,至三四年后,新者已旧,旧者已破,破者已补,补者已至捉襟见肘。且亦有因生活困难,早将可售之衣出售,及欲添衣而“一月薪金尚购不到一套旧西装”。帽子也成了奢侈品,“予自己所带呢帽,即是油腻发光。化成则冬夏光头,笑称时髦”。浦托人从安南代购回薄大衣一件,“幸重庆冬不严寒,尚可勉强支持。皮鞋则因为朝晚步行,特别消耗,所以破旧不堪”,若不幸为空袭所炸,则更是连破旧衣物也无力再添置。“总而言之,抗战重庆之一般公教人员,以言衣服,不特极不整齐,抑且近于褴褛”。 

  冯玉祥见其女儿“弗矜穿我的大小袄,有些不雅,想给她买一件黑外套,随便找了一件要800元钱,我们穿不起,还是不买吧”。(《冯玉祥日记》第5册,1940年12月17日)上海交大学生潘君拯自上海至重庆八千余里跋涉,一路所见,“沿途很少穿新衣的。布匹极端困难,连阴丹士林都算‘奢侈品’,要课重税。沿途大中城市的纺织厂都叫鬼子占了”,“当时全国有几百万将士在抗日,解决他们的被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孤岛到陪都——抗战时期流亡学生的回忆》) 

【陪都战时交通:行无车与蜀道难】 

  战时重庆的交通,显然也不敷分配。罗家伦身为中央大学校长、国民政府赴新疆监察使,没有自己的车,当然也没有配司机。1943年9月他回重庆参加国民党五届十一中全会,出行都是靠蹭车:9月6日,“本偕咏霓同进城,因相左,另乘车行,致未及参加开幕典礼”。9月12日,“上午休会,下午公祭林故主席,我因无车不能往,甚为怅怅!”(《罗家伦先生文存》第8册,台北“国史馆”1989年版) 

  一般人的“行”则更是麻烦,虽有黄包车,但价钱很贵。山城多上下坡,车行速度很慢,晚上车夫休息后,更不易叫上,就只得步行。至于公共汽车,“非常拥挤,车辆又少。自都邮街登车到上清寺,开驶只需二十分钟。但有时站立等候(平常每刻钟一辆),连三接四,都已客满,故可等候至二小时之久。特别是重庆多雨满街泥泞,谓非狼狈而何”。〔《太虚空里一游尘:浦薛凤回忆录(中)》〕 

  1942年8月16日,时64岁的黄炎培续娶夫人姚维钧,在巴蜀礼堂举行了有杜月笙、沈钧儒等130余人参加的婚礼。次日,黄姚二人由城内往黄桷坪,清晨出发,下午4点半才到达目的地,路上几经周折:“赴朝天门……购票坐小汽轮下水,抵寸滩上岸,不意人多拥挤中所带行李较多,未及运完而轮已开,致维钧及一部行李均留船上,余坐江干茶肆读《论衡》,自九时半候至十三时,维钧之轮到唐家沱折回,乃始相聚……偕维坐滑竿行二十里至黄桷坪,已下午十六时半”。(《黄炎培日记》第7卷,华文出版社2008年版) 

  姚维钧是黄炎培第一位夫人去世后经自由恋爱喜结的良缘,姚先后毕业于江苏省立松江女子中学高级师范科、大夏大学中文系,见识、文采俱佳,黄炎培对其十分看重,结婚前写有大量的信稿、诗文予姚。一次黄视察川西北汶川途中,采到野花一束,触景生情,乃赋《牵牛花歌》一首:“你这花儿呀!天生你在碧涧旁,青峰下,很可怜地天然白玉无瑕……你不睬那阔绰绰的锦衣公子,绣阁娇娃,偏错爱了我穷书生冷落乌纱……花儿呀!你可怜我失却了如花美眷,我定要玉成你做有主名花……我只认你香是国香,色是国色,你所象征着的,是光明灿烂的中华。”(《黄炎培日记》第7卷)在国际大都市上海长期生活、阅人无数的黄炎培先生,对姚维钧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可知姚氏确是黄的知音。 

  1942年10月14日,顾维钧回到重庆,“飞机在长江中一个小岛上着陆”,代表蒋介石的陈仪、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及王宠惠等30余人前往迎接,随后坐滑竿离开机场。(注意,不是想象中的一长溜黑色轿车鱼贯驶出机场。)“我感到坐滑竿并不舒适,特别是自江边上坡登上几百磴石阶时更不舒服……滑竿不过是一把没有遮盖的藤椅。当轿夫抬着我上石阶时,我的脚和腿悬在空中,比我的身体还要高”。(《顾维钧回忆录》) 

  战时进入重庆的交通相当困难。潘君拯从上海到重庆,搭过的交通工具有木船、汽轮、汽车和火车。西南公路大部是山路,多急弯陡坡,“车辙深,晴天像香炉,雨天像浆糊。大雨以后多滑坡,山上的大石头滚下来压在公路上,阻碍车辆通行;或者一段路面整个滑下去了,公路中断”。汽车上坡时,部分乘客下来推车,潘的徒弟拿着一块三角木跟在汽车后面,当汽车爬不上坡向后倒退时,赶紧把木块塞在后轮下面,阻止汽车下滑。下坡时更危险,如刹不住车,遇急弯时来不及打方向盘,车子就会冲出路面,坠入深谷。“在七十二弯,从高处往下看,破车随处可见”。当时中国是贫油国,汽车和汽油都是进口的,汽油是军用物资,极其珍贵。当时有一句口号:“一滴汽油一滴血。”在这种情况下,民间用木炭作发动机燃料,车身旁装一个煤气发生炉,内填木炭,点火后用手摇鼓风机送风,然后用燃料产生的一氧化碳气体供给发动机。到站后要出灰,洗布袋(滤清器),加料,极为繁琐。徒弟辛苦得很。“木炭车马力小,这也是车祸频发的原因之一”。(《从孤岛到陪都——抗战时期流亡学生的回忆》)

  而到战争结束时,因大批职员、家属急欲离渝返回南京等地,出川交通工具之紧缺,超乎想象,只好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关系的,找诸如军统的高层人员去搞票。据唐纵日记:“今天有三位太太找我帮忙买票。现在的交通真困难,如再不能停战,恢复交通,政府将给人民怨死了!”没关系或关系不硬的,如沈剑虹的夫人,则只好改坐木船离川:“1946年内子等候飞机票无望,终于携同长女从重庆改搭木船,经三峡抵达南京转乘火车抵达上海,找到了我的老家”。(《半生忧患——沈剑虹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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