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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可能成为最大的输家 |
中评社讯╱题：「废统论」风波与对美中台关系的影响 作者：王高成（台湾），淡江大学国际事务与战略研究所所长
今年春节期间，陈水扁突然语出惊人地表示，将要考虑废除国家统一委员会与国家统一纲领。此举随即引发海内外的关注，升高了两岸紧张的气氛，也牵动了美中台三边的关系。
陈的举动颇令各方意外，因为这是他在二OOO年就职时对各方承诺的「四不一没有」的一部分，也构成了他任内两岸和平稳定的基础。如今，陈突然要将其废止，不仅有损其个人政治诚信，也危及两岸的和平。事实上，国统会与国统纲领在陈水扁任内早已名存实亡，他根本未曾召开过国统会，也未遵守国统纲领的指导，对于一个早已停止作用的组织与文件，何以他还要将其明言废止呢？
陈水扁废统的动因
陈水扁之所以如此做，应是基于如下的原因。
首先，挽回自己的权力。在去年台湾的三合一选举中，民进党遭逢惨败，陈水扁遭致党内外严重的不满，认为他亲信的腐化与政绩的不佳是导致民进党挫败的主因，岛内多数人认为他将提前成为跛脚的总统。但陈水扁刻意提出一系列出乎各方意料之外的大陆政策，包括元旦谈话的紧缩两岸交流及之后的「废统论」，均在于向海内外宣示他还大权在握，不可小觑。民进党的败选也让许多泛绿选民失望与不满，陈水扁乃决定祭出偏独的主张，以平息众怒及挽回流失的选票。
其次，扭转台湾岛内亲中的气氛。诚如陈水扁自己所言，自从去年三月北京公布《反分裂国家法》，连战及宋楚瑜两位在野党主席先后访问大陆，以及北京随后所推出一系列优惠台湾人民的措施，已使得岛内人心逐渐向大陆倾斜。对于以推动台独为职志的民进党而言，此种趋势自是不能接受，若不迅速地妥善处理，民进党存在的政治基础势将动摇，而三合一选举的严重挫败便是明显的警讯。陈水扁乃决定反其道而行，先是主张两岸经贸交流应「有效管理」，继而将象征两岸追求统一的国统会与国统纲领废除，以压制岛内亲中的气氛，为台独的发展创造空间。
第三，打击马英九与国民党。身为国民党主席的马英九日前在接受美国「新闻周刊」访问时说，国民党的大陆政策是主张两岸最终统一。陈水扁在马英九统一论出炉后即出言批判，现在又提出终统论，明显是进一步针对马英九及国民党而来。台湾岛内各项民调显示，绝大多数选民对两岸关系的立场是主张维持现状不变，仅百分之十至十五的人支持统一。由于马英九极可能是泛蓝在二OO八年所推出的总统候选人，在其他议题不易对其攻击下，民进党唯有藉由反统的立场，以在总统大选中对其展开抨击，争取台湾多数选民的支持。
美国的反应与效果
在陈水扁提出废统的想法后，随即引发美国及大陆的关注。对华府而言，维持台海局势的稳定，为其优先的目标，在中东地区的情势仍令美国焦头烂额之际，实不愿见到东亚地区再生事端，尤其又涉及到与中国可能的冲突。因此，布什政府随即表示希望台湾方面自我节制，勿引发台海局势的不稳定。为了化解此项危机，布什总统甚至派遣白宫代理亚洲事务资深主任韦德宁及国务院亚太局台湾事务协调科科长夏千福，至台北当面劝阻陈水扁勿推此事。
在美方的压力下，扁政府不得不加以回应。双方经过密切的沟通及协商后，陈水扁终于在二月二十七日宣示将正式终止国统会的运作及终止国统纲领的适用。陈水扁刻意将原先的「废除」用语改成「终止」，同时他也作了七点宣示，表示终止国统会及国统纲领不代表现状的改变，台湾也无意改变台海的现状，未来的修宪将循既有的宪改管道进行。
就在各方以为美国已默认台湾的「终统论」后，国务院却又采取了一系列的动作。先是国务院副发言人厄立于回答记者询问时表示，美方的理解是国统会并未遭废止，只是被冻结而已。接着又于三月二日罕见地发布一纸书面声明，要求台湾当局毫不含糊地重申国统会并未被废除，台湾的现状并未被改变，陈水扁原先的保证依然有效。至此，美方的态度已然很清楚，即其并不同意台湾的废统作为，依然坚持「四不一没有」为维系台海现状不变的重要基石，也是陈水扁对外所做的重要承诺，不能轻易加以变动。
虽然陈水扁在做出终统宣示时表示台湾现状并未改变，但美方近年来的政策是所谓的现状是否改变系由美方来界定，而非台海任何一方可片面解释，尤其是「四不一没有」为一整体的政治保证，如今拿掉其中一项，意谓着台湾不再以统一为目标，诚难谓台湾现状并未改变，美方自然不能接受。
美台对“终统”认知有极大落差
此外，从美方的反应可以看出，美台之间对终统的认知显然有极大的落差，美方认为国统会只是暂时被冻结而已，而扁政府则向台湾百姓，尤其是泛绿选民，暗示国统会已被废除，所谓的「终止」不过是废除的法律用语而已。显见扁政府在美方强大的压力下，无法真正废除国统会及国统纲领，但又不愿打消原先的企图，只有采用两面手法，一方面向美方敷衍以对，让美方相信国统会尚未废除，另一方面则向台湾人民暗示国统会已被废除，争取泛绿的选票。但在美方逐渐掌握实情并要求扁政府公开澄清此事后，遂使其策略被拆穿，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局面。美方的公开动作已显示其对扁政府的不满，经此一事件后对陈水扁的信任感将更低，若台湾方面仍不能就此事澄清至美方满意的程度，势必会对未来的美台关系造成负面的影响，也不排除美方的压力动作仍会接踵而来。
美中默契：共同压制台独
布什政府之所以积极处理此事，与维持台海的局势稳定有关。北京方面势必不能接受陈水扁有意废统一事，四月份时中共国家主席胡锦涛又将与布什会面，美方必得尽速将此项争议加以化解。从二OO三年的台湾公投与制宪活动开始，美中共同压制台独的默契已然形成，在美方的评估而言，美国愈能有效压制废统的发展，北京对此事的反弹程度就愈小，台海的稳定就愈能维持。
北京方面对此事的反应目前仍停留在言语批判的层面，并未有具体的大动作，如大规模针对性的军演出现。中共领导人应仍在审慎观察此事件的发展，他们可能会担心终统将是扁政府一系列走向法理台独的第一步，利用北京在二OO八年申办奥运无暇他顾的契机，以及为了取得二OO八年台湾总统大选的胜利，而不惜冒险向台独之路挺进。
北京方面该如何回应，将是一件棘手的事。如果加大回应的动作，将有碍大陆目前以经济及社会发展为主轴的政策步调，并且将可能重蹈一九九六及二OOO年的覆辙，为民进党的总统选情拉抬声势。此外，自去年四月以来，大陆对台政策在「胡四点」方针的指导下，改采放低姿态争取台湾民心的做法，并且已得到相当的成效，如果此刻又采取强硬的措施，势将使得前功尽弃，两岸关系又回到紧张对立的局面，此当非中共领导人所乐见。
此外，美国的态度也影响到北京对此事件的反应方式。北京仍在观察布什政府对终统的处理方式，看华府是否支持扁政府的终统举动，以及美方是否能有效压制扁政府偏独的措施。倘若美方能有效压制此事件的发展，则北京不必自己出手，以免影响美中及两岸的关系，以及国际对中共的观感。尤其是胡锦涛在四月份将与布什会面，在此之前作出任何强硬动作，势将破坏两人会谈的气氛，并将美国维持台海现状的压力转移到中共这方面。
北京：以静制动
因此，北京目前对于终统事件的处理，仍停留在以静制动，听言观行的层面。一方面拉高批判的位阶，由胡锦涛亲自出面点名批判，以保持对台的恫吓张力；另一方面则加大对美国的施压，以透过华府阻止此事件的发展，目前看来反对国统会及国统纲领的废除，已成为美中共同的底线。此外，在此事件的回应过程中，也可以看出北京有意将陈水扁与台湾民众加以区隔。北京领导人批判的对象仅止于陈水扁个人，但在批判的同时，也不忘重申将以最大的诚意，尽最大的努力推动两岸的和平统一，并将持续推动两岸民间的各项交流与三通，以照顾台湾民众的利益，充分体现了「胡四点」中寄希望于台湾人民的原则。显然大陆方面不愿见到自去年四月以来两岸民间交流及和解的气氛因终统事件而中断，仍将持续推动此一拉近两岸民间关系的政策。
台湾可能成为最大输家
总结而言，此次陈水扁推动终统，从美中台三边互动的角度而言，台湾恐怕是最大的输家。终统论并未获得美方及国际社会的支持，并且折损了美国对扁政府的信任与好感，在布什政府眼中台湾是台海紧张局势的挑动者。自两岸关系而言，终统论则制造了不必要的紧张，影响了两岸正常交流的气氛。虽然北京方面目前并未对台采取军事恫吓的举动，但已在「十一五」规划纲要中，将两岸的关系定位为「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神圣领土的一部分」，打破了一中的模糊空间，使台湾在两岸关系中更处于不利的地位。自美中关系而言，终统论则制造了美中再次联手压制台独的机会与惯例，也使美方认为在处理两岸关系上，中共是较为负责任的一方。陈水扁坚持终统的作法，在美方持续要其澄清国统会并未废除的情形下，对于争取泛绿及中间选民支持的效应有多大仍未可知，但可以确信的是台湾已为此在外交及两岸关系上付出高昂的成本。
（全文刊载于《中国评论》月刊2006年4月号，总第100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