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国际视野 】 【打 印
【 第1页 第2页 第3页 第4页 第5页 第6页 第7页 第8页 第9页 第10页 】 
自由中国之雷震:所主张的和反对的

http://www.CRNTT.com   2013-07-13 08:20:04  


 
  事实上,早自雷震等人被逮捕之后,蒋介石总统就非常关注此案的发展,九月十六日开始垂询本案发展,数度召集党政军高级幕僚开会,指示尽速办理(九月二十日),与会成员则包括张群(总统府秘书长)、唐纵、谷凤翔、黄杰、汪道渊(军法覆判局局长)等人。 尤其在开庭审判之后,他再度训示办案有如作战,要求参谋多拟几个腹案(十月六日);甚至在十月八日宣判的当天早上,还明确指示雷震的"刑期不得少于十年"、"覆判不能变更初审判决"。所以,尽管监察院"雷案调查小组"后来在调查报告中列举与警备总部处理该案诸多"不合或失当之处",并提出纠正案,仍然无法改变初审的判决……在强人政治威权独断之下,司法和监察体系乃聊备一格,遑论独立公正。

  由于蒋在雷案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雷震的命运可想而知。李敖是当年接雷震出狱的人之一。2001年11月17日,台北市文化局为纪念雷震先生,在"二.二八"纪念馆举办过一次《自由中国》半月刊文物、图片特展。文化局长龙应台特意请来李敖作演讲。李敖说:"若要了解雷震其人及'雷案',应当从他与国民党,也就是与蒋介石的关系发展着眼才对……雷震是当年随蒋介石来到台湾的人。创办《自由中国》初期,还是蒋出的资,两人当初友情深厚。" 李敖这番话,与本文开头龙应台认为1956年的那篇社论是最终"引火烧身"的关键点,都是从雷蒋二人的公私关系来回看雷案的,在其语义上是一回事。不过,雷蒋二人最终在政治上分道扬镳,甚至"反目为仇",若单从1956年雷震所写的那篇社论来看,似乎还远远不够。在《自由中国》生命史的10年中,即便1956年的那篇社论"触犯龙颜",让蒋心中有诸多不悦,但仍未能构成雷震10年"牢狱之灾"的关键点。龙应台手执的那本《自由中国》半月刊,实际上是一期"祝寿专号"(《自由中国》第15卷第9期)。

  1956年10月31日,蒋介石七十大寿。蒋故作姿态,透过政府管道表示:婉谢祝寿,要"以六事咨询于国人,均盼海内外同胞,直率抒陈所见,俾政府洞察真情,集纳众议,虑心研讨,分别缓急,采择实施……"。胡适、徐复观、毛子水、夏道平、陈启天、陶百川、蒋云田、徐道邻、王世杰、雷震等人借此机会纷纷撰文,虽对蒋有所褒扬,但其"进言"也尖锐如刀。雷震的那篇《寿总统蒋公》社论的要点是:建议选拔继任人才;确立内阁制;实施军队国家化。当时胡适正在遥远的美国当寓公,胡健中向其约稿,他有感而发,遂写了一篇题为《述艾森豪总统的两个故事给蒋总统祝寿》的短文。文章以故事而时论,曲径通幽,巧发奇中,取艾氏比蒋公,劝后者要做到"三无",即"无智、无能、无为"。也就是说,希望蒋介石能做一个"无智而能'御众智',无能无为而能'乘众势'的元首"(胡适语)。徐复观的文章《我所了解的蒋总统的一面》,以心理学的观点入木三分地剖析了蒋介石的性格……如此祝寿,搅动人心,酣畅淋离,"专号"连销九版,一时洛阳纸贵。然而,借"祝寿"而"进言",毕竟是"坐而论道",尽管当时即遭到当局的反击,蒋还是没有对雷下手,让《自由中国》半月刊又存活了4年。这时雷震虽已被开除出党,但其"忠言直谏"的性格并没有改变。他主持《自由中国》半月刊10年,与蒋介石乃至整个国民党当局的关系,微妙而复杂。从一开始的合作,到不断产生磨擦,然后渐行渐远,进而又升级为不可调和的对抗,这不仅因为雷震本人"择善固执"的性格,更因为其民主理念与执政当局专制理念南辕北辙、迥不相侔。所以,1956年的那篇社论,只是这种在理念上发生严重冲突的一次必然结果,但此时双方并未真正走到摊牌的时刻。

  雷蒋矛盾的升级,应是在这篇社论之后。首先,由军方及国民党所控制的中央日报、中华日报等对"祝寿专号"进行了围剿,军方刊物以"思想走私"为由,大肆攻击《自由中国》半月刊。"中华日报当时的主持人曹圣芬甚至写文章表示《自由中国》这样的杂志应该加以捣毁,总政战部也出了一本《向毒素思想总攻击》的小册,所谓'毒素思想'是:主张言论自由、军队国家化、建立自由教育、对总统个人的批判等"(《雷震与台湾民主运动》一文,李筱峰),其火药味之浓,反而激起了雷震等人更强烈的抗争意志;其次,从1957年7月至1958年3月,《自由中国》连续八个月推出有关"今日的问题"大讨论,全面反思台湾的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司法、新闻自由等问题。这场讨论由《自由中国》编委戴杜衡提出,以表达《自由中国》全体同仁对当时"国事"的整体看法。在首篇专论之前,有过一篇代序,题为《是什么说什么》,文章出自殷海光之手笔:

  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是需要说真话的时代,然而今日我们偏偏最不能说真话。今日中国人之不能说真话,至少是中华民国开国以来所仅见的……我们立言,以什么为基准呢?我们立言的基准只有这样一条:是什么,就说什么。事实是白的,我们就说它是白的。事实是黑的,我们就说它是黑的。我们绝不把白的说成黑的。我们也决不愿把黑的故意说成白的……(《殷海光全集》第11卷,499页)

  不难看出,雷震与《自由中国》半月刊对其"国事"的种种看法,尽管这时仍停留在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所擅长的"清议"上,但言词犀利,戳到了国民党的痛处,让蒋介石如坐针毡。可以说,这15篇系列社论,将雷蒋二人的关系不可避免地推向了"对抗",尤以"反攻大陆无望"等言论最具冲击力,开始动摇蒋介石统治台湾的信心,当局决意制裁雷震如箭在弦,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转眼到了1959年至1960间,国民党准备修改《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想以此否定"宪法"中第47条总统只能"连任一次"的条款,欲意让蒋介石三连任。雷震闻讯后,在殷海光的建议下,召开《自由中国》编委会全体会议,决定以护"宪"为名,公开反对蒋介石三连任。胡适没有参加这次会议,却在1959年11月15日的日记中写道:"……我盼望蒋先生能在这一两月里,作一个公开的表示,明白宣布他不要作第三任总统……"(《胡适日记全编.第8册》594页)。 


 【 第1页 第2页 第3页 第4页 第5页 第6页 第7页 第8页 第9页 第10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