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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失踪的大师

http://www.CRNTT.com   2013-01-02 09:22:43  


 
  “他们都退出去了,给我们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一位女同志有时会进来看看,照顾照顾我母亲。谈了有一个钟头吧,我父亲多的也不问,他就问问家里的孩子。我就拼命讲他认得的那些人,夏鼐怎么样了,陶孟和怎么样了,还有家里的一些亲戚。我那个时候很穷,按这里给我准备的,穿得好一点。我的情况他大致也都知道,他是希望看见我们全家的人啦。要是他肯留下,当然就见面了,那会儿他们都在北京等着,随时准备去,说要是老先生多呆几天就见到了。”

  “后来就吃饭,一餐非常丰盛的饭。那时候还在困难时期,我记得是把我从农场里头抽回来的,我在乡下搞社会主义教育呢。出来的时候我还带着老乡的两个玉米,生的,啃着回城的。我不记得那餐饭吃的什么了,但是记得有茅台酒,我多少年没见过了。我父亲也是爱喝酒的人。他喝了两杯,说不错,挺好。后来他们走的时候,我前后左右都是穿便衣的安保人员。事先就跟我说了,千万别过那条线,就是地上划的,用颜色标了一下的边界线。当时我手里拿了一串香蕉,也是多少年没见着的水果了,我看我母亲身体不好,我说你带着路上吃吧。我就想递给她,结果走到边界线了。旁边的人示意,指指那条线。他们过去了,我不能过。”

  李光谟以为Y先生真是旅行社的人,后来听说他死了,还想写封信到香港去慰问他的家属。“有人说也许他不是真死,是被派去别的什么地方了,我这人真糊涂!”

最难使之满意的老师

  台大考古人类学系系主任,李济当了10年。他认为考古不是与社会脱节的学问:

  “专家”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似乎带些神秘性;“过分专门”已有讥讽的意义了。但是社会,尤其是现代的社会,是崇拜科学的。考古学与民族学都是科学事业,若有过分专门的嫌疑,也许还是它们的专门专得不够彻底的缘故吧!真正的专门学术,没有与社会完全脱节的;试看考古学如何影响了历史,历史家的意见如何影响了现在国际的关系!民族学如何影响了社会以及政治!这些影响都可以放射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上去。

  而发挥影响的开端,必须是这些学科本身的培植和滋长:

  中国学术在世界落后的程度,只有几个从事学术工作的人方才真正地知道。我们这一民族,现在是既穷且愚,而又染了一种不可救药的,破落户的习惯,成天的在那里排〔摆〕架子,谈文化,向方块字“拜拜”——这些并没什么“要不得”——真正“要不得”的是以为天地之大,只有这些。

  但是,每一个中国人——我常如此想——对于纠正这一风气都有一份责任;所以每一个中国人,若是批评他所寄托的这一社会,必须连带地想到他自己的责任。据我个人的看法,中国民族以及中国文化的将来,要看我们能否培植一群努力作现代学术工作的人——真正求知识,求真理的人们……

  李济就像一个大家庭的家长,为考古人类学系创立了一个优良传统,并通过师生关系把这个传统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同时他也是一个“最难使之满意的老师”。本系的学生,最初两届出了李亦园、张光直等人,此后逐渐令人失望。李济讲课时感觉有好些新问题,听讲的学生却无人发问,问题也就没“滋长起来”。某次一年级年终考试,56位学生只一半及格,本系的12位,最好的也没到70分。他心里很不舒服。与之相应,有年轻人显露天分,他便不遗余力提携他“上路”。

  他生平最得意的学生,一个是夏鼐,在大陆成了共产党“又红又专的考古家”;一个是张光直,台大毕业后去哈佛读人类学——和老师当年一样。李济面对他就像父亲面对儿子,严厉中饱含寄望。在给张光直的信中经常出现的话题包括:哈佛人类学课程的教法、参考书目,大陆新近发表的与古人类化石、考古有关的论文,国外关于中国史前文化的讨论、相关著作。因为在美国容易找到的材料,“在台湾难得看到”——他从未间断地关心着岛外考古学的进展。

  做了许多年教师,他养成一个习惯,“看见了学生们,就想到中国的命运。他们集体的思想、行为与人生观,似乎就是中国前途的一个缩影”。一次,他在一个场合意外地听到一群没考取大学的青年哼唱民歌,开头几句是:“有些人的儿女,在美国结婚;/有些人的儿女,在台湾当兵!/结婚的儿女们,快成美国人了;/当兵的儿女们,要回大陆去……”

  这类印象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是不是现代的青年中国人都不愿意作中国人了?

  他希望出国的学生能陆续回到台湾,“我想我能安置他们”。对寄望最多的张光直,更是在信中屡屡催促。张光直说他对回台湾后的远景颇有一番理想,顾虑的是,理想会被实际所折磨。李济“很愿意效劳”,为他筹划回台后的工作和生活,并答应他,“只要你有可以实行的计划,我一定尽我的力量促其实现。”

  “美国虽好,不是青年人久恋之乡”,因为“作学问是要自己开辟一个境界的”。“我最亲切的希望,为能帮助你们这一群年青力壮又有作学问志趣的,把傅孟真先生卅年前所燃的这一把新史学的圣火负责传递下去。”在他看来,台湾的工作环境不如海外,老一辈诚然有责任;但民族要延续下去,有才干的青年人如果都留在海外,民族的前途还有何指望?

  但史语所“将近十八万卷的书,卅万张以上的档案,二万五千片以上的有文字的甲骨,十万件以上的考古标本等等”,终于没有等来那个他寄望最多的得意门生。1960年拿到博士学位后,张光直投奔了耶鲁。

  最终,继承李济衣钵的是他从大陆带到台湾过继的次子李光周。台大考古人类学系毕业后,他也去美国深造,最后回到台大执掌考古人类学系。但李济去世后几年他也不幸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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