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出于岛内选举的需要。民进党为了赢得台湾选民的支持，并不敢公开宣称放弃南海主权。目前，多数岛内民众与南海并未有实质的利益纠葛，也不是特别关心南海议题的发展。但基于国民党长期的教育、对利益最大的追求以及对东南亚国家心理上的优越感，台湾民众还是普遍认为拥有对南海的主权。台湾地区的教科书、地图等都表明，曾母暗沙是中国最南端的领土，南海毫无疑问地属于“中国”。南海丰富的生物资源和油气资源使台湾民众更具有主张主权的现实动因。以生物资源为例，根据学者统计，南海鱼类资源的年生产量约为2.40×106t，如可捕量按50%计算，约1.20×106t。其中，鱼类资源有500 多种，大约有100 种鱼类有捕捞价值名贵和经济价值较高的鱼类有20多种(28)。更重要的是，南海一直是台湾渔民的重要渔场，2013年5月发生的“广大兴案”就是由于台湾渔船赴南海捕鱼引发的。
此外，由于台湾各方面的实力优于东南亚国家，因此相较于东海问题，台湾民众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更坚定。“广大兴案”发生后，数百台湾民众自发到菲律宾驻台办公室门前烧菲国旗、抛鸡蛋泄愤，有商户贴出告示声言拒绝卖货给菲律宾人，以及台湾国民对菲律宾展开的网路大战，就可见一斑。因此，民进党无论如何都不敢公开宣称放弃南海主权，而只能将其内心的想法深深地隐藏，并厚厚地包装。
第三，迎合美国的亚太战略。目前，对主权争议不选边站队、反对妨碍航行自由、反对单方面改变现状、反对以历史依据提出主权声索和反对以双边谈判的形式协商解决南海争端，是美国针对南海的“五不”政策框架(29)。对于台湾方面而言，美国自然是希望其保持相同的政策立场。而且，针对台湾的特殊情况，美国尤其希望台湾方面放弃断续线。美国国安会前亚洲事务资深主任贝德、前“美国在台协会”台北办事处处长司徒文和战略暨国际研究中心研究员葛来仪都质疑南海断续线的“合法性”，并呼吁台湾方面加以放弃。马英九当局虽坚持不与中国大陆联手的立场，但对于美国的要求也不予支持，仍然坚守南海断续线的主张。2014年9月，马英九当局还特别举办“南疆史料特展”。
陈水扁执政中后期以来，由于民进党的“台独”主张威胁台海和平，伤及美国的利益，因此民进党与美国之间关系一直比较微妙。蔡英文在2012年台湾“大选”中落败，美国被认为是压垮蔡英文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后，民进党将修复与美国的关系摆在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并为此做足了姿态，不仅设立了驻美代表处，而且蔡英文还于5月底以“总统”候选人的身份访问美国。除此之外，配合美国的亚太战略也是蔡英文对美政策重要的选项，其中最重要的着力点就是东海和南海问题。因此，蔡英文在坚持民进党过去的南海政策的同时，加上了“南海航行自由”这一主张，并绝口不提“断续线”一词，这使民进党的南海政策与美国呈现80%以上的相似度。
民进党南海政策的影响
民进党作为岛内最重要的政治团体之一，而且很有可能在2016年实现重新执政，其南海政策对台湾争取南海权益、两岸关系发展等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
第一，台湾方面维护南海主权力道受限。台湾虽被小布希称之为“亚洲民主的灯塔”，但其不成熟性也是显而易见。其中最为台湾民众所厌恶的就是蓝绿恶斗，将政党利益置于台湾整体利益之上。如上文所述，虽然维护南海主权有助于台湾的整体利益，但蓝绿政党仍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第二，大陆对民进党的不信任程度加深。民进党的“台独”主张是大陆与民进党之间互信的最大羁绊，也是大陆一直拒绝与其进行任何形式往来的根本原因。由民进党的“台独”主张衍生出来的南海政策，由于具有非常强的对抗大陆的特性，使大陆对民进党的不信任程度进一步加深。如果民进党上台后，采取完全站在美菲等外部势力的一边，或者采取相较于马英九当局保守的政策，则势必会加深大陆执政当局和民众对民进党的不信任和恶感。大陆对民进党采取更加强硬的政策措施，具有了更多的正当性。相反，如果民进党在南海问题上不采取如此有对抗性的政策，或许可能成为民进党与大陆建立互信的一小步。实际上，南海问题也具备促使二者采取相同政策的基本条件。一方面，民进党即使在重新执政后，也不太可能不敢公开宣示放弃南海；另一方面，相较于东海问题，对于菲律宾等国侵犯南海权益的行为，民进党更倾向于采取果断的措施。因此，对于有助于促进民进党与大陆关系，同时又有利于维护台湾利益的事情，民进党为何要拒绝呢？
第三，并未赢得美国等外部势力的支持。虽然民进党在制定南海政策时将美国的政策作为重要参考指标，期待能够增加美国对民进党的支持，但实际上并未达到应有的效果。可以说，在民进党与国民党的南海政策之间，美国更倾向于支持国民党。虽然民进党的很多政策与美国的具有绝对的一致性，如都主张台湾应该放弃“十一段线”，都主张南海航行自由，应遵守国际法的相关规定等等。美国的南海政策固然有针对中国大陆的成分，尤其是反对中国大陆使用武力，并反对单方面改变现状，但其核心是维持该地区的和平稳定。美国深知，民进党的南海政策虽然与美国保持了高度一致，但却容易引发诸多隐患，其中最重要的是两岸关系发展受损。在民进党支持美国的南海政策与民进党维护台海和平稳定之间，美国更看重的是后者(30)。民进党的南海政策对美国维护南海和平稳定加分有限，但由此而引发的台海地区紧张局势却令美国利益受损严重。因此，美国更加倾向于希望民进党像国民党一样，提出中道务实的南海政策。2015年5月马英九提出“南海和平倡议”后，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拉斯基（Jeff Rathke）表示“赞赏”(31)。
结 论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民进党南海政策的基本点是宣称不放弃太平岛主权，但却不明确主张对整个南海海域的所有权，而且更多地强调国际法和航行自由，并反对与中国大陆联手。如果蔡英文2016年上台执政，虽然难以实施宣布放弃南海U形线(32)等较激进的政策，但其更加不主动的作为以及配合美菲等国的小动作，将会为中国维护南海主权增加不少麻烦。
注释
(1)郑任汶：《南海主权绿营主张分歧》，台湾《联合报》，2008年2月3日。
(2)吴进仁：《行动纲领修正增“外交国防”等条文》，台湾《民众日报》1999年5月9日。
(3)同上，第97页。
(4)宋燕辉：《初探台湾“新政府”的南海政策》，台湾《新世纪智库论坛》第10期，2000年6月，第98页。
(5)李志德、郑任汶：《扁登太平岛宣誓主权提“南沙倡议”》，台湾《联合报》2008年2月3日。
(6)何博文：《余政宪登太平岛宣扬“国威”》，台湾《中国时报》2003年8月19日。
(7)《南海议题，民进党：确保主权、和平稳定、多边合作、永续发展》，民进党官网新闻稿，2011年7月21日。
(8)《“十年政纲”国家安全战略》，民进党官网新闻稿，2011年8月23日。
(9)《未来十年台湾的“国家安全「挑战与战略》，民进党官网新闻稿，2011年9月14日。
(10)林明华：《绿：民进党不放弃太平岛主权》，台湾《自立晚报》，2015年5月26日。
(11)《郑运鹏：南海主权主张及争端解决应以国际法为基础》，民进党官网新闻稿，2015年5月27日。
(12)Ko Shu-ling,Taiwan ponders dash-line claim over South China Sea,the Kyodo News, https://english.kyodonews.jp/news/2015/06/360768.html
(13)《两岸共护南海蔡英文态度保留》，台湾《中国时报》，2011年6月20日。
(14)《三学者兼职中国南海研究院再添「国安”疑虑》，台湾《自由时报》2014年5月29日。
(15)时任“立法委员”姚嘉文的发言。根据台湾“立法院公报”院会记录，第84卷，第19期，1995年4月8日，第65-74页。
(16)Jaushieh Wu, “The future of U.S.-Taiwan relations,” The Diplomat website, May 14, 2014, available at: http://thediplomat.com/2014/05/the-future-of-u-s-taiwanrelations, 2015.7.18.
(17)《民进党执政后放弃南海主权？蓝委抨击》，台湾《联合报》2015年3月8日。
(18)倪鸿翔：《国民党团：蔡英文若放弃南海主权丧权辱“国”》，香港中评社台北5月27日电。
(19)朱真楷：《郭正亮：绿反美怕日莫名其妙》，台湾《中国时报》2012年9月9日。
(20)陈一新：《蔡英文南海主张破坏现状》，台湾《中国时报》，2015年6月26日。
(21)《广大兴案苏批马：赢局赌到输》，台湾《自由时报》，2013年5月20日。
(22)《吴钊燮：马须说明是否与中国联合》，台湾《自由时报》2015年5月27日。
(23)《国民党团：蔡英文若放弃南海主权“丧权辱国”》，香港中评社台北2015年5月27日电。
(24)《南海主权绿营主张分歧》，台湾《联合报》，2008年2月3日。
(25)《中国设三沙警备区，林俊宪：马政府应表达捍卫主权立场》，民进党官网新闻稿，2012年7月26日。
(26)台湾“立法院公报”院会记录，第84卷第35期，1995年6月10日，第450-451页。转引自宋燕辉：《初探台湾“新政府”的南海政策》，台湾《新世纪智库论坛》第10期，2000年6月，第90页。
(27)全国台湾研究会编：《民进党大陆政策演变》，第11页。
(28)《专项综合报告》编写组：《我国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勘测专项综合报告》，北京：海洋出版社，2002年版，第120-315页。转引自车斌、熊涛：《南海争端对我国南海渔业的影响和对策》，《农业现代化研究》，第30卷，第4期，2009年7月，第415页。
(29)信强：《“五不”政策: 美国南海政策解读》，《美国研究》，2014年第6期，第51-68页。
(30)余东晖：《美学者：美更担心台湾弃南海引发两岸紧张》，香港中评社华盛顿2015年6月2日电。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东亚研究中心主任戴杰（Jacques Delisle）认为，尽管美国希望台湾在南海问题上采取的立场与美国同调，但两岸关系对美国利益的重要性要胜过台湾在南海问题上采取的立场。如果民进党放弃南海九段线主张而引发两岸关系紧张，美国会更担心。
(31)曹郁芬：《马南海和平倡议美表肯定》，台湾《自由时报》2015年5月28日。
(32)余东晖：《宋燕辉：民进党不太可能放弃南海U形线》，香港中评社华盛顿2015年4月25日电。
（全文刊载于《中国评论》月刊2015年10月号，总第214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