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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学生的“五四”记忆

http://www.CRNTT.com   2011-03-29 11:45:42  


 
  唯一的例外,是早先不太重要的罗常培,日后在学业上取得很大成绩。北大国文门1916级学生罗常培(1898-1958),早年醉心古典,记录整理刘师培的《汉魏六朝专家文研究》;大学毕业后,转入哲学系半工半读。正是因其及早改换门庭,走出“国故”社的陷阱,日后才能进入主流学界。罗常培曾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北京大学教授、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主任等,1950年,参与筹建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并任第一任所长。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罗先生,正努力追求进步,积极参加思想改造,也很得政府信任,罗常培后来也不愿提及那倒霉的《国故》。从《纪念“五四”的第三十年》(《五四卅周年纪念专辑》,新华书店,1949年),到《第一个五四文艺晚会的回忆并怀一多、佩弦》(1950年5月4日《光明日报》)、《从朦胧到光明》(1950年5月4日《北京新民报日刊》)、《纪念“五四”要和资产阶级划清思想界限》(1952年5月4日《光明日报》),再到《自传》(《罗常培纪念论文集》,商务印书馆,1984年),罗先生都小心翼翼地回避《国故》杂志。谈及“五四”时,他更愿意追忆的是西南联大时期,如何和闻一多等不顾当局高压,发起纪念“五四”的文艺晚会。

  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好不容易在1940年9月10日出版的《新光》杂志1卷6期上,找到了《国故》骨干俞士镇的《居忆旧录.一、刘申叔先生》,其中有这么一段:“戊己之交,新思潮方炽,余与同学辈请于校长蔡孑民先生,创设《国故》月刊,以昌明中国固有之学术,孑民先生慨然允之,月助金三百番,并拨给校舍一椽,为办公处所。遂推举先师及黄季刚先生任总编辑。……月刊之创也,志在整理旧贯,与校中《新潮》等刊物并行不悖也,外间不察,肆为鼓簧之论,报纸如《公言报》等,径谓:‘刘黄诸氏,以陈胡等(指陈独秀胡适)与学生结合,有种种印刷物发行,故组织一种刊物,名曰《国故》月刊。'而各书肆炫利求售,更高揭‘新思潮之敌《国故》月刊'之帜,道路流传,妄生揆度,而皆集矢放先师,先师忧愤内结,遂以不起。嗟嗟!《国故》诞生,乃反足以促先师之死,是则又岂余侪所及料耶!”这是目前我唯一见到的《国故》同人的自我辩护,值得全文抄录。不过,这位活跃于沦陷时期北京学界的俞士镇,在此后的中国政坛及学界,都不被关注。

  不是说“一班刊物竞成三”吗,日后的追忆文字,为何只提《新潮》和《国民》,而不太涉及《国故》?除了该杂志被定位为“反对新文化运动”,成了反派角色,更因当初国文门1916级大多数同学参加的《国故》月刊,在思想及学术上,确实没能打开一片新天地;即便“整理国故”的业绩,也都不及新潮社的傅斯年、顾颉刚等。时代大潮浩浩荡荡,自有其合理性。对于当事人来说,被抛离主流,长期不得志,即便有业绩,也不被记忆。因此,作为后来者,我们更应该努力理解“五四”的复杂性与丰富性。

  “五四”是不是激进,当然激进,不激进无法冲破各种政治的、思想的、文化的禁锢与牢笼。我们要追问的是,何以以激进着称的北大,内部竟也如此“四分五裂”?历史最后选择了什么道路,不完全由当事人的意愿决定。日后北大学生的追怀与叙述,似乎全都是《新潮》和《国民》的天下,这不对,带进《国故》的视野,历史场景才比较完整。一班同学尚有如此分歧,想象五四新文化运动“铁板一块”,那是很不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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