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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宪益: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http://www.CRNTT.com   2015-01-10 11:14:36  


赵蘅和舅舅一起过92岁生日
 
宪益舅舅,永远难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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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我敬爱的宪益舅舅仙逝一周月。走在北京的夜市,灯火如织。我真想大喊一声,一个月前一个叫杨宪益的老人走了,你们知道吗,他是一位多么好的老人!

  回家,收到邵燕祥老师寄来的大公报简报,12月1日的,题为《悼杨宪益》。读邵氏文章,我从来是以虔诚的学习之心逐字逐句默读下来,这次读到一半读不下去了,我的眼泪夺框而出。

  今晚是应邀赴《炎黄世界》主编的饭局,席间,石湾兄叹道:像杨老这样的人没有了。

  邵文中写道:“我们中国,我们中国的知识界,多么需要像杨宪益这样的人,敢说真话,敢于担当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忧的人……”

  整整一个月,我自己陷入从未有过的非常奇怪的境界里,无论干什么,都会联想到舅舅。每天的日出,日落,我希望他能和我一样欣赏。刮风降温,我惦记去给老人关窗添衣。最近参加了一个中国也门艺术家联展,我画了几幅阿拉伯的风情画,马上想到舅舅还没见过呢,后悔没拿到病房让他看一眼。我甚至哪天戴了一条好看的围巾,便马上想象舅舅盯你看的表情,我们晚辈的着装他从不表示褒贬,但几次当人面完全不顾实际地说你顶多只有三十岁,让我脸红过。

  通向小金丝胡同的车路我再熟悉不过了。走东二环,上积水潭桥,直奔德胜门。烈日、暮色、灯火,往来一趟趟,载着妈妈,带着朋友,常年乐此不疲。九年前舅舅“随娇女”搬到后海保护区,我先骑车探路,到后来开车钻胡同,跨越银锭桥,我迷过路,撞过电线杆,但为了去看舅舅,我什么都能克服。

  为了舅舅,这是一种神奇的动力。如今老人家去了,这动力已化作一股力量,让我一想到舅舅,就浑身是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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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去世八天后,12月2日,北京青年报《地理寻踪》版用了一整版的篇幅,将舅舅一家来北京五十七年来所住过的地点:南河沿、八宝坑,百万庄,友谊宾馆、五路居,到最后的小金丝胡同,用手绘和摄影图片的形式标示出方位和路线。这位好追根溯源的年轻记者煞费了苦心,在长长的撰文开头还用了小说笔法,把年轻的舅舅和舅母描写得像电视剧里的人物,真是难为他了!

  这篇撰文所记录的变迁史,是这座古城毁灭性的翻新扩建的代价,那些昔日的已不复存在的杨宪益旧址,只是北京的缩影。我曾为大拆风泛滥心急如焚,多次向舅舅叨叨,我知道会得到他的共鸣。舅舅一向喜欢北京古城,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很遗憾。

  去年我曾和范玮丽去找过百万庄寓所,它位于外文局办公楼的后院。几株大树尚在,单元门也保留着,可原先舅舅的家门早被水泥封死了,难怪那位北青报记者无法找到。幸亏我还认得原址,可我们现在只能从外墙扒着落满灰尘的窗子往里张望,这里是舅舅一家在文革前后住过的西套间,眼下其观惨不忍睹!说它是洞穴有点为过,充其量是个堆满乱七八糟的家什工具的破仓库。身边是急切想了解杨老的女友,我只能凭记忆形容当初这墙皮里发生的一切:“顶里边是间饭厅,有一张古色古香的硬木大圆桌,墙上挂着黄永玉大幅墨荷,我从干校回来探亲曾和阿傅在这里住过几天。一进门左手是舅舅舅母的卧房,常年铺着墨蓝色厚厚的床罩,两个小外孙洗完澡,会在上面蹦跶。饭厅对面是客厅,有盏落地灯,总是投下暖暖的光……”

  而那些和舅舅独处、对着他画像的时光,那些高朋满座、口无遮拦的日子,已全部化为乌有!

  1968年春的一个夜晚,舅舅舅母也是从这个寓所被带走的。先是舅舅,后是舅母。从此四年牢狱之灾,孩子们流落他乡,给这个原本温馨宁静、中西文化合璧的家庭带来永远无法弥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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